其实从除夕夜之后,尹兰几乎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打电话,关心他,每个月寄到他宿舍的新衣服和各种亲手做的点心,也按时按点从来都少不了。
有时候吃着吃着点心,甚至还能从盒子下面发现一叠纸钞,像是怕顾寄青不收她的钱,又怕顾寄青真的饿着了怎么办。
每次研制出了什么新菜品,也会第一时间把配方发给周辞白,告诉他顾寄青一定会喜欢。
顾寄青从小就不是一个贪心的人,这样源于母亲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的母爱,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变成一种温暖。
只是因为担心尹兰那样胆小的性子,在知道他出国后,会每天都给他打电话操心他钱够不够用,操心他遇上持枪吸大麻的坏学生怎么办,顾寄青就还是暂时选择瞒下了这件事。
结果尹兰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个消息,在顾寄青进安检的前十分钟,带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匆匆赶到了机场,飞速地办完托运后,就只来得及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
“妈妈知道,只只就是最棒的,以前是妈妈耽误你了,以后我们只只一定要去做自己想做的所有事情,妈妈永远会支持你,你什么也别怕。”
那是一个温暖又坚定的拥抱。
而等顾寄青到达公寓,打开那个行李箱后,看见的就是满满的老干妈,饭扫光,自制辣椒酱,还有厚厚一摞包揽了春夏秋冬的衣物。
他随手拿起一件外套准备挂上,却传来纸张摩擦的窸窣声,把手探进外套口袋,拿出一看,是一叠美元现金。
不止这一件外套,也不止这一个口袋,几乎每一件衣服,每一条裤子,都被藏进了一些零钞。
甚至连袜子都没放过。
等顾寄青从尹兰给他买的小黄鸭五指袜里抖出一堆美分硬币时,他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拨弄着那堆硬币,低头笑了。
他突然和自己达成了某种真正的和解。
他想人这一生,可能都在学会怎么去爱吧,只是有的人天生就擅长爱,所以能用自己的爱治愈别人,而有的人却要笨拙努力地学习一生。
如果尹兰是后者,那周辞白就是前者。
其实顾寄青最初到新学校的时候过得并不顺利。
因为初来乍到,文化差异,偏见歧视,还有课程进度不一样等等问题,很多时候会显得格格不入,起初几次课题小组的讨论研究,还被有意无意的孤立。
加上身边多的是来自各个国家的天才,压力自然也就大了起来。
好在他的语言沟通完全不成问题,用一种很好听的温柔腔调去和别人沟通时,总会有很多人因为这副漂亮的东方美人的面孔,对他拥有更多的好感和耐心。
顾寄青也凭借自己精湛的烘焙技艺和干净整洁的生活习惯,很快得到了房东的喜欢,烤箱任由他随时借用。
因此在几次带着精致美味的蛋糕或者披萨参加了班上的聚会后,再凭借第一次测试的优异成绩,顾寄青很快就成为了每次组建课题小组时最受欢迎的人物之一。
但是压力并没有因此而减轻。
他几乎每天早上六点半就要起床,匆匆吃一点早饭,就赶去教室或者图书馆。
每天上课的时间并不算多,但为了准备比赛而参加的课题研究,却挤占了他所有的课余时间。
经常结束课题讨论的时候回到寄宿家庭已经是深夜,他还要继续在那个小小的阁楼上点着台灯,啃着纯英文的参考文献和专业资料,直到凌晨。
有时候累得直接趴在桌上睡着,第二天起来草草洗漱后就又是一天。
枯燥的快餐成了他每天的食谱,偶尔不那么忙的时候,给自己蒸一锅米饭,配上吃一瓶少一瓶的老干妈和饭扫光,就算是他最好的饮食改善。
因为时差问题,加上彼此都很忙碌,他和周辞白很多时候也只能在晨昏交界的时候才有时间通一个视频。
经常打着打着视频,顾寄青就会在周辞白的声音里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这时候的周辞白也不会挂掉电话,只会把手机放到支架上,然后低头继续画起自己的图纸,等到累了的时候,就抬头看一眼屏幕里顾寄青的睡颜,然后笑着亲一口,再用指尖摸摸那张脸。
时间久了,隔着屏幕看着顾寄青安安静静地睡觉,就成了周辞白最喜欢做的事情。
好像只要能看到彼此,他们就有动力在这样的辛苦里,带着希望前行。
然而在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相处里,想念和爱意却不可遏制。
顾寄青最开始只是以为自己不习惯。
但是时间越久,他越发现,那不是不习惯,那就是想念。
他想念每天早上周辞白可以把他抱下床给他穿衣服哄他吃早餐,他想念周辞白用自行车载着他送他上课下课还替他冬天挡风夏天挡阳,他想念周辞白每次想和他做坏事前做的那一盘小排骨。
他想念西瓜最中间的那一勺甜,他想念每天晚上噩梦惊醒时可以生气地骂周辞白大笨蛋,他想念周辞白每次恼羞成怒又无可奈何的那声顾只只。
他想念周辞白的一切,而且与日俱增,想念到他突然在某一天的清晨确定,他好像只能和周辞白过这一生了。
没有别人,只能是周辞白。
于是即使在周辞白的生日和他的生日的时候,两个人因为各自忙碌的学业和各种考试,都只能匆匆见上一面,相拥一夜,然后就不得不回归各自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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