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人鱼线很快就没入了灰色浴巾。
而浴巾的主人正屈腿坐在地上。
浅栗色的额发被水浸湿,塌下几缕,柔和了原本极富攻击性的眉眼,加上不自觉紧抿的唇角和低垂的眼睫,看上去像一只凶猛漂亮却因为受伤而不得不屈居人下的大型犬。
别扭又懊恼,还有些莫名的可爱和可怜。
顾寄青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初中时候收养的那只受伤的小萨摩耶。
他很喜欢那只萨摩耶,于是连带着对周辞白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起来。
他蹲下身,轻按了一下周辞白的脚踝:“有伤到吗?”
他按得很轻,周辞白却浑身一紧,但因为对方实在太温柔,因此回答的语气也不自觉温和起来:“没。”
“那就好。”顾寄青没有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只是认真检查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更肿,就抬起头,“那我扶你起来?”
因为顾寄青就蹲在他旁边的缘故,这一抬头,一双干净又认真的眸子就直直撞到了周辞白的眼底。
周辞白心里“咣”的一下就落了一拍,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担心自己会介意肢体接触后,连忙避开视线,低声道:“嗯,麻烦了。”
他说出这个回答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两人因为体型和重量太悬殊,而迫不得已进行一些比较过分的身体接触的准备。
脑海里甚至浮现出顾寄青白皙纤长的手指按上他腹肌的具体画面。
果然,一只手很快就搭上了他的胳膊。
肌肤雪白,触感细腻,略微有些冰凉。
周辞白瞬间绷起全身神经,屏住呼吸,攥紧了拳,拼命告诉自己无论待会儿顾寄青做了什么,都要保持克制,保持修养,绝对不能失态,也不能应激。
然后一张椅子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周辞白:“?”
顾寄青把他的手搭到椅背上:“你撑着椅子应该就能站起来了,待会儿坐着洗澡也方便。”
周辞白:“……”
“还有什么问题吗?”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顾寄青,看着周辞白明显卡顿的表情,不解地抬了下眉。
“……没。”
意识到自己彻底想多了的周辞白连忙撑着椅子准备自己站起来。
结果浴室地面太湿滑,椅子底部又沾了些黏腻的东西,他用力一撑,椅子瞬间往一旁滑去,重心骤然失衡。
眼看周辞白就要摔了,顾寄青连忙上前扶住。
他虽然瘦,但还算有力,然而两个人的体型和重量实在太悬殊,他这一扶,周辞白虽然被稳住了,他自己却因为承受不住周辞白的重量而往后趔趄了一下,腰窝处就直直磕上了椅背的角。
一声闷响,顾寄青轻吸了一口冷气,抓着周辞白胳膊的指节也不自觉收紧。
白皙的指尖在浅麦色的皮肤上抓出了深深的红印。
一向最讨厌被同性肢体接触的周辞白却浑然不觉,只是连忙稳住身形,搂着顾寄青的腰一把把他捞起,着急道:“没事吧?”
顾寄青从小就最怕疼,但是他不至于在一个伤者面前示弱。
尤其是这个伤者和自己的关系并算不上友好。
于是最难忍的那段痛楚过去后,他就松开了手,然后自然地推了一下周辞白,从他怀里出来,低声说了句“没事”,就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洗漱用品,放在周辞白触手可及的地方,转身出了门。
剩下浴室里怀抱骤空的周辞白:“……”
艹。
为什么他才像是那个想占便宜的意淫狂。
而且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在意识到顾寄青并不打算和自己有任何多余肢体接触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好像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失望。
甚至顾寄青推开他的时候,他还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但是他有什么好失望的?
他高兴还来不及。
肯定是因为这两天事情太多,搞得情绪已经紊乱了。
不过顾寄青刚才撞的那一下,到底疼不疼?
想完,周辞白就觉得自己想了一句废话。
自己早上就抓了那么一会儿脚踝,就留下淤青了,这么娇气的人,怎么可能不疼。
但是顾寄青不说,他也不好问。
可是万一真受伤了怎么办。
总归周辞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他洗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顾寄青,而一推开门,就看见顾寄青正背对着他,撩起些衣摆,往后扭着腰,似乎在检查伤口。
白皙窄瘦的一小截儿,腰窝在衣摆的掩映下,显得精巧又漂亮,只是隐隐透着淤青。
周辞白心中一紧,刚想开口,露出的那截腰就被垂下的衣摆彻底遮住。
顾寄青慢条斯理地转过身,看向他,随口问道:“脚踝没事吧?”
一副根本不想提及这件事的样子。
周辞白原本关心的话语就被生生堵了回去,只剩下有些僵硬的两个字:“没事。”
顾寄青也就“嗯”了一声,转回身,对着电脑继续敲起了论文。
因为在室内的缘故,他只穿了一件奶白色的高领毛衣,柔和了下巴尖巧的弧度,神情也专注沉静,自然而然地就淡去了眼角眉梢那股媚意,整个人显出一种清雅的书香气。
突然被冷落的周辞白莫名就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唐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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