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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醉使夏炎的时空概念出现错乱,他盯着陆周瑜看上几秒,又错开目光,看向身旁十分气派的卫生间大门,对他说:“你没长眼睛吗?这次我又没挡你的路。”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映出相叠的身影,陆周瑜没有计较他尖锐的语气,看了眼大门,又转过头,左手把住门框,上半身向他倾斜。
    两人身高相仿,肩膀快抵在一起时,夏炎踉跄地后退半步,后背严丝合缝地贴上大理石面,冰凉的触感透过棉质衬衫传遍全身。
    心脏因体温骤降而狂跳。
    他被迫抬头跟陆周瑜对视,“你干什么?”
    陆周瑜笑了一下,用很轻的语气问:“不是初次见面吗,夏老师怎么这么生气啊?”
    第3章 难堪
    夏炎骤然清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句“不好意思”卡在喉咙,还未发音,陆周瑜已经抽身离开。
    重新靠回墙壁,夏炎感到浑身乏力,想直接走人,但衣服还留在包间内。而且直接走的话,想必今晚季启林就会追杀到他家里。
    挽起袖口,他走到洗手池边,两只手掌并拢,掬满一捧水泼到脸上,循环往复,直至完全清醒。
    抬起头,镜子里的人额发尽湿,水珠顺着脸颊滚落,眼角和脸颊残留着酒后薄红。
    呆站片刻,直到头发半干,夏炎才重回包间。
    好在无人注意他的异常,后半场夏炎干脆扮演起服务生的角色,斟酒转桌,十分尽责。
    一场饭局下来,宾主尽欢。
    展览事宜敲定后,季启林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同时也已醉得不轻。
    他早年工作起来不要命,积攒下不少微小病症,因此酒量被家属严格管控,难得酣畅地喝一场,全然忘记本职工作,熟稔地搭着陆周瑜的肩膀,说起自己同在英国留过学的女儿来。
    夏炎走过去按住他的酒杯,“老师,该回家了。”
    大约是被触动到神经,季启林略带悲切地看着他:“我回家,那你去哪儿?”
    “我也回家。”
    师徒五年,亦师亦父。季启林虽要求严苛,秉公无私,但也是性情中人,工作生活上对夏炎颇为照顾。
    只不过这些照拂稍微过当——他想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夏炎。
    几番推拒无果,夏炎只好如实禀明,自己不喜欢女孩儿。
    在艺术圈沉浮几十年,各种性向季启林早已见怪不怪,但他一向宽于待人,严以待己,万不能接受夏炎难以成家的事实。
    酒醉后再次悲从中来,感慨道:“你都快三十了,不成家,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暗自把他的酒杯拿远,夏炎低下头调侃,“我还不到二十八呢老师。”
    季启林看了他几秒,许是回忆起他们因这件事闹得不愉快,夏炎躲去春城的前车之鉴,只好摆手说:“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又侧过头,关切地问陆周瑜有没有成家。
    “我没有成家的打算。”陆周瑜轻描淡写。
    夏炎微微一怔,来不及多想,季启林打了个酒嗝,猛地起身,说自己去卫生间,便疾步走出去,一路带倒两把椅子。
    夏炎弯腰拾起掉落在地的西装,又扶起椅子,陆周瑜不知何时起身,帮他扶起另一把。
    “谢谢,”他握着椅背,又添一句:“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么?”
    窗户不知何时开了条缝,海风灌进室内,夏炎记得很多年前,他和陆周瑜走过退潮的海滩,脚踩湿软的细沙,被尖锐的砾石划伤脚掌,但谁也没停下,只想及早离开这片永远潮湿的土地。
    兜兜转转,却又相逢在此。
    不合口味的饭菜,棘手的项目,消极抵抗的策展人,总而言之,这是场不合时宜的重逢。
    “我记得你不爱吃清淡的菜,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夏炎说。
    陆周瑜不动声色地扫过残羹冷炙,又落到夏炎脸上,“在国外呆久了,反而吃不了辣,清淡点儿正好。”
    他的话再次提醒夏炎,口味会变,人也会变,回忆是最不值一提的。
    夏炎淡然一笑,“那就好。”
    半小时后,小蒋驾车赶来,三人一同将醉倒的季启林塞进后座。
    他仰躺在座椅上,费力地张开眼,在引擎声中突然挺身坐直,扒着车窗,对站在车旁的夏炎和陆周瑜说道:“你们两个,不要乱来。”
    他敏感而多情的神经,不知产生了何种美丽的误会。
    小蒋听到声音,凑热闹地转过头来,“什么?你们两个怎么了?”
    “快走,季老师要吐了。”夏炎挥手告别。
    总算送走醉鬼,夏炎和陆周瑜并排站在马路边。
    一入夜,白天潮热的空气化成水一样淌过,又被霓虹灯映得流光溢彩,城市的呼吸变得缱绻温柔。
    这是一天里最惬意的时刻。
    夏炎偏过头看陆周瑜,发现对方也正好望过来,城市芜杂的光在他眼中聚成一个光点,亮得出奇。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不再聊刚刚的事。
    静站片刻,陆周瑜掏出烟盒递过来,问:“要么?”
    “不用,”夏炎下意识地回:“没带糖。”
    他抽烟会觉得苦,想抽的时候需要吃甜的中和,这件事只有陆周瑜知道。
    说出口才觉得似乎不太合适,好在陆周瑜并不在意,自顾自点烟,动作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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