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年僵硬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里,又低头看着地面,确认老师刚刚拍那两下没有掉出什么纸张来。
不过那个非常具有亲和力的笑让他有些熟悉,这个老师似乎之前来一高做过公开课,班主任还喊他去当托来着。
他那两天因为月考成绩下滑烦得不行,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都没盯着老师看,估计看起来拽得二五八万的,这老师大概对他印象不佳。
季思年拢起衣襟,顺着走廊溜达着,大部分教室已经开始了家长会,走廊空无一人。
他在高中经常会幻想这样的场面,不用考虑升学和分数,就这样事不关己地走在教室外,看着老师站在讲台上讲着与他无关的东西。
尹博曾经深入剖析过他的这种心理,典型的不愿意从高中离开但又不想学习。
教学楼的一层摆着许多展牌,有实验这些年获得的各种荣誉,科研成就师资力量写得满满当当,如果他是家长,看到这一大片肯定非常满意。
光荣榜上是往届学生的各学科获奖情况,季思年认真找了找,发现谢航其实没有怎么参加过竞赛,除了和周英凡一届的化学竞赛,其余的几乎都是校级的比赛,还是以月考周考为选拔形式的、强行全员参与的非正规比赛。
季思年站在展板前看了很久。
寥寥几行字勾勒出来的高中时期的谢航让他有些陌生,但他记起了他们初见时候的模样,意外地发现那时候的谢航似乎就该是这样。
说与世无争无欲无求都不算全面,他几乎是把顺其自然贯彻到底,不去主动不去改变,就那样顺着时间一天天地走。
像个忘记设定目的地的小机器人。读书,高考。
旁边的板子看上去换过一次,不过现在贴着的是上一届高考的荣誉名单。
一高前五名的名字季思年倒背如流,每次市统考之后他都会记下来前几名的成绩,再一科一科分析优势劣势,非得比较出个高下。
他那时候肯定没有意料到有一天能和隔壁实验的第一名滚到一张床上。
从教学楼出来,隔着一个小广场是空空如也的操场,但一旁的篮球场倒是有人在打球。
季思年把帽子拉紧,看时间讲座已经开始三分钟了。
他走到篮球场里,坐到长椅上,长椅的另一端放着书包和一件羽绒服。
打球的是个头发很短的男生,球技非常一般,季思年感觉自己一个菜鸡上场也能把他打得满地乱跑。
在第三次投篮失败后,男生终于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
他朝四周扫了几眼,没看到其他人后才说:“打球?”
“不会。”季思年摸了摸胸口,什么都没有摸到。
那男生站在不远处拍着球,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你打你的,不用管我。”季思年胳膊撑在膝盖上,低头掏出手机来。
正月里一直没剪的头发有些长了,被风吹着时不时会扫到额头上,他突然想起来曾经的宋玮辣评,说他不笑的时候看着像刺头,笑的时候像心情不错的刺头。
也许现在就挺像的,那个男生没有再搭话,又自己投了几个球。
谢航给他发了微信,问他是不是在门外碰上了班主任老师。
季思年用冻得通红的手回复道:“碰上了,他居然记得我?”
谢航很快发来消息:“对,我上次来的时候他就提你了,在谢舟朋友圈看到过你。”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神奇啊,有些仅仅是很久之前的一面之缘,却能在完全意想不到的未来再次相遇,但有些很想再见面的人,说不定此一别就再也遇不到了。
拍球声渐渐靠近,季思年抬眼,看到那个男生坐在了长椅另一头,把球放回一旁的推车里。
“你是上一届的学长吗?”男生喝了口水。
“不是。”季思年说。
男生看他一眼,把羽绒服穿上了。
“讲座已经开始了,你不去听吗?”季思年回完消息,把手带着手机一起缩回外套袖子里。
男生沉默一会儿,才摇摇头:“不想去,都是没用的话。”
空旷的场地连风都刮不出什么声音,季思年听着这话居然有些共情,他最烦躁的一段时间也是这样恨天恨地的。
他没有开解别人的本事,但也不太想离开。
“最后半年了,挺过去就完事儿。”季思年转着手机。
也许是他语气中想要多聊聊的意思太明显,男生弓着腰坐了几分钟,慢慢叹出一口气,主动起了话头:“我不会考试了。”
字面意思听着好像是要退学,但季思年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曾经也有过很长的时间觉得自己不会考试了。
说不上来那样的感觉,考前焦虑到想要逃避,拿起卷子时会头脑发懵,读完题明明是学过的知识点却想不出头绪,写答案时完全机械地套用着公式。
虽然成绩不会有很大波动,仍然能维持在平时的水平线上,但那样的状态让他无比惶恐害怕,他怕有一天遇到的题让他无法调动机械记忆。
“每个人都会这样,不去想它,过几天就好了。”季思年低声说。
“是吗?我没法不去想。”男生的声音里有些痛苦和焦急,“可是他们都能做得好,我不能。”
季思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谢航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