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带着耳麦,用电台广播员的声音,冷冷清清地讲解千年前的物件时,自带一种悠远深邃的气场。每周天轮到他作讲解员,场场爆满。
我也很爱听他讲解,偷学了很多知识,我想有一天带池万里逛省博,也能像他那样自信地娓娓道来,讲解每一件文物背后的故事。
这一季特别展厅主体是《无言史诗 克拉赫文明珍宝展》,今天的主讲员是白青山。
“各位观众大家下午好,我们即将参观克拉赫文明的一系列珍贵文物。十年前,克拉赫内战爆发,为保护文物不受极端宗教分子破坏,克拉赫政府将这些可移动的珍贵文物运往国外,进行巡回展出,在国与国之间接力,以这种方式保护文物。所以,今天我们眼前的文明碎片,不仅凝结古代人的智慧结晶,也凝聚着现代人的同心协力。”
我站在认真聆的人群最外侧,好几个小姑娘借着录文物的机会,把中心对准白青山。镜头总是偏爱美人的,屏幕里的他也很好看。
我跟随人群,看到璀璨的金皇冠,富丽的金项链,色彩鲜艳的玻璃杯,好像是它们的美才让残酷的时间轻抬一手,留在人间。
不知不觉,参观就结束了。
“感谢各位参观,衷心希望这些珍贵文物早日回家,也祝愿世界和平。”
我一个带头鼓掌感谢,在人群中的叹息声中,他摘下耳麦,朝我招手。
我惊讶地反手指了指自己:“是我吗?”
他点头,示意出去聊。
“喝咖啡吗?”白青山高我半个头,感觉比池万里矮不了多少。
“请我喝?”我笑着反问,其实我是咖啡因敏感体质,现在喝了半夜三点睡不着。
“嗯,两杯澳白,谢谢。”
我双手接过咖啡:“谢谢哥。”
“客气。”
我俩顺着博物馆的环形走廊散步,人在巨大的建筑中,会产生敬畏,这或许是神庙和教堂建得雄伟的原因。
我抬头看着巨大的钢价结构,像是巨人的骨骼,贯穿整个视野。
“喜欢建筑吗?”
“还行,很神奇不是吗?”
“这座博物馆是元中魁设计,池家捐款建造。”
“元中魁我知道,世界一流建筑师。” 池家捐款我也知道,这是我一个普普通通高中生能过来扫地的原因。
“你叫什么名字?”
“吴江子,口天吴,江水的江,海子的子。”
“白青山,榕都大学研一历史系。”
“我看到了,大家都很喜欢你。”我笑着指了指他胸口的名牌,瘦金体把他名字体现得异常清气。
“你是高中生?”
“嗯对,榕都特等高中。”
“哦?觉醒者。”
我尴尬地挠头:“并不是。”
白青山平静地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我得去古籍修复室干活,先走了,下周见。”
“拜拜,谢谢哥。”
阳光打在他脖子后面裸露的一截肌肤上,莹白如玉,正如他给人的感觉。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终不可谖兮啊。”
白青山身上有种我渴望的气质,一种成年人的从容不迫,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和意志,更强大和自由。我是不会飞的鸟,第一次看到天鹅,期待自己有一天也变成他那样优雅而有力量的生物。
追其根本,我认为成为这样优秀的大人,池万里就会爱上我。
我怀着朝圣一般的心情,带着半杯咖啡回家,刚好赶在天黑之前到家。
我偷偷把咖啡杯放到厨房柜子里,然后洗手准备吃饭。
池万里像往常一样,光着膀子下来。他坐在椅子上后仰,抬手把一团空气从脖子转送到桌面上。那是我看不见的精神体,雷霆,一条黄金蟒。
我好奇地观察他的手指,极尽脑补蟒蛇的大小。我曾经拿出一本蛇类大百科,要求池万里找出相似的那一条,他却一口回绝,给我的理由是“有一天你会看到”,就凭借这句话,我鼓起勇气参加治疗,他对未来总有一种必定发生的笃信,而我只是单纯的相信他。
“抬手。”
“啊?”我茫然地抬起右手。
“不是这只。”
我抬起左边的手。
“它在亲吻你的掌心。”
我努力地想象,被一条蛇亲手心是什么感觉,徒劳无用,只是一团空气。我一直僵硬地举着手,直到池万里说:“放下吧,它走了。”
整个吃饭的过程都很顺利,直到我准备收拾桌子时,往后推椅子没推动,低头一看,池万里的大长腿轻而易举伸过来,勾住椅子腿。
完了,被发现了,不要慌不要慌。
“说吧。”他把脚担在我俩大腿中的缝隙里。
“啊,今天去博物馆,认识了个榕大的学长,请我的咖啡,我就喝了一点点……”
“学长?”池万里挑眉,“以你现在成绩,还能考上吗?”
我争辩道:“不是还有两年吗?”
“你缺的不是时间,是这里。”池万里把脚放下,起身弯腰,越过桌子给了我一记脑瓜崩。
“对!反正我不是觉醒者!”话很硬,但我都没敢大声嚷嚷。
池万里沉下脸:“你自己也知道?一团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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