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柳桦来说，她觉得自己看到了许灿的脆弱。
    而许灿，真正脆弱的部分隐藏在最深的地方，绝不会给别人看到。
    别人能看到的都是她乐于展示的地方，她用这些东西堆砌了一个真实又虚假的自己。
    柳桦最近常常想起许灿，脸上露出傻兮兮的笑。室友怀疑她恋爱了，拿这事儿打趣她。
    “胡说什么啊。”柳桦赶快反驳，却依然能感受到脸上的热度。
    室友的话让柳桦思考起自己和许灿的关系。就算她能和许灿在一起，那这段关系可以暴露在阳光下吗？不单单是同性之间的恋爱带来的困扰，还有许灿的职业……
    或许只当亲密一点的朋友就好，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好。柳桦不甘心只和她做朋友，但是也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柳桦前二十年的经历告诉她，做个不出格的人活得才会顺利。
    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停滞不前，许灿在柳桦身上能够获得的乐趣也就越来越少。
    渐渐地，许灿开始冷淡柳桦。面对她的邀请，变成叁次只答应一次的频率，回复消息也不再及时。
    柳桦不明白哪里出了错。她这时候还不知道，让一段关系停止变化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段关系变好还是变坏，根本不受人控制，人只能按照既定的路走。就像无法阻止花开，也无法阻止花谢。
    许灿并不是故意，这是她的本能。一旦她预知到事情没有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就会立刻逃离，避免自己收获失望。
    她永远在追逐快乐。她拒绝痛苦。
    现在拒绝的痛苦，也许有一天命运会全部还给她。
    像之前那样的聚会，许灿去过很多。她喜欢和人打交道，喜欢热闹。
    更喜欢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
    被人喜爱是她的快乐来源。
    有趣的是，每个人对许灿的认知多多少少都有些不一样。
    因为许灿能够轻易看透别人，然后根据他们的不同，给自己打造各异的面具。她尽力演好每一个角色。至少这样也算活得精彩了。
    柳桦只是一天没见到许灿，心里就觉得少了些什么。
    约了她吃饭，又怕她爽约，柳桦去了美院等她工作结束，想着见面她就跑不掉了。
    到了下课时间，画室里的学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柳桦等了会儿还没见到许灿的身影，走进画室确认。
    许灿还在。
    她坐在画板前，右手拿着画笔涂涂画画。另一个女生站在她背后，胳膊从她的肩膀上方伸过去，在纸上比划着。
    两个人靠得很近很近，只要稍稍转个角度，那个女生的嘴巴就可以触碰到许灿的额头。
    柳桦自己也解释不清的感觉翻江倒海袭来。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张开嘴但是发不出声音。
    画板前的两个人还在讨论着线条、光影，许灿阐述了自己的想法，语气听起来很兴奋。那个女生听完赞赏般摸了摸她的头，揉乱了几根发丝。
    柳桦实在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们的互动，“怎么这么慢？”
    许灿一回头，发现是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我还要一会儿才能结束，要不然你先去吧。”
    “没关系，我等你。”柳桦不想让她们独处。
    “那你找个位置坐。”许灿这次头都没回。
    柳桦寻了个位置坐下，面前的画板上又是许灿的裸体，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许灿旁边的女生，亲眼看过许灿那种样子，还要仔细观察她身上所有的肌肉走向，准确刻画她的脂肪弧度……
    这些想法淹没了柳桦，她用指甲扣着自己的手心，用疼痛让自己恢复冷静。
    那边的两个人终于结束，站了起来。
    柳桦见状，也站起身走过去。却听到许灿邀请对方加入她们一起吃饭。
    幸好对方还有事，没有答应。不然柳桦真的会被自己的想法淹死。
    路上，柳桦没头没脑来了句：“你喜欢女生吗？”
    许灿被这一下问得有点懵，“啊？”
    “就是，性取向是女生吗？”柳桦说得更清楚。
    “我从小到大喜欢的都是女生，没喜欢过男的。”许灿不清楚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但仍然老实回答了。
    “你喜欢刚刚那个人吗？”柳桦实在是憋不住事。
    “你今天怎么了？”许灿发现她的问题越来越奇怪。
    “没事，随便问问。”柳桦没听到她的回答，惴惴不安。
    “就是挺好的朋友啊，”许灿思考了一下，“和我们的关系差不多。”
    “朋友啊。”柳桦听到这个词以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满足这个关系了。
    朋友，许灿向来就不缺。
    之前以为自己对她来说是特别的，柳桦发现自己错了。原来许灿对谁都一样。
    就算不满足这样的关系，柳桦也无法主动迈出那一步。这些纠结都化成了莫名的怒火，缠绕着她的心。
    许灿脚步停了下来，柳桦也停下去看她。
    “为什么生气？”许灿看出来了。
    “没有生气。”柳桦说不出口。
    “告诉我为什么，”许灿看着她的眼睛，引诱她讲出实话，“可以吗？”
    柳桦看着她的眼睛变成海，差点掉进去。“真的没什么。”
    “姐姐，”许灿捏着她的衣角，“如果你不说，我就不会懂。”就算她不说，许灿也早已看穿，但是听她亲口承认才更有成就感。
    柳桦挣扎着，还是说了出来，“我能不能成为，更特别的‘朋友’？”
    许灿笑了出来，“已经很特别了啊，我又不会叫其他人姐姐。”
    柳桦想说不仅仅是称呼，是想要和许灿变得更亲密。
    可是柳桦不敢，只能把细碎又复杂的想法埋在心里。装着那些想法的容器，总有一天会溢出来，再也藏不住。
    柳桦还在胡思乱想，许灿忽然凑近，嘴唇印在她的脸颊上，差一点点就要碰到嘴角的位置。
    “这样够特别了吗？”许灿弯着眼睛看向她。
    柳桦耳朵里充满了自己的心跳声。
    ——————————————
    看到了郁可唯的翻唱的《删了吧》，想起我这篇文的标题就点了进去。
    她改变了我对那首歌的看法，好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