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眠闭上了眼:“他原配去世了,只给他留了个女儿,那种家族是需要儿子来继承家业的。”
“多少圈内的女人都想嫁给他,因为生个男孩就能继承池家那么庞大的家业,但他不知道怎么了,被这些女人的勾心斗角弄得厌恶了,突然就想起来之前有个连和他上了床都一分钱没要的女生。”
“于是他来找了我妈,却意外发现我妈背着他生下了我。”
“他那个人的性格比我还阴晴不定,他觉得我妈没有告诉他就生下了有他血脉的我,这也意味着必须是我来继承池家,没有让他自己来选择,当即怒了,威胁我妈让她等着,说她和我进了池家都别想好过。”
“那时候我还在上学,等我回家的那个下午,我妈这样一个软弱无能的人做了这辈子最大胆荒谬的一件决定,拿着池家给的彩礼钱,找一个同龄人替换我送进池家。”
池眠笑了起来:“她怎么那么傻啊,她不知道有亲子鉴定这个东西在吗,她没有告诉我因为她知道我一定会反对,她只是骗我把我带去了孤儿院,然后就消失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刚过十四岁生日,前一天我妈还给我说她想喝排骨汤、我放学回来给她做好和她在一张桌子上吃了饭,后一天她就不要我了。”
“谁信啊。我以为她在开玩笑,但她把我和我的东西送到了孤儿院后,就再也找不到人了,老房子也卖了,原先的学校也给我退学了。”
池眠睁开了眼,看向纪拾烟:“对不起,烟烟,刚见到你的那段时间我脾气很差,我对你发了很多次火摔过东西,是我的错,就算经历过那么多,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操蛋的人生。”
纪拾烟看着池眠,久久都没有说出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本来她想带走的是自己,也许是看中了自己性格乖顺,不会激怒池南景,能过得更好一些?又也许是觉得自己眼疾,没有能力和圈子里其他人竞争,所以也不会被针对?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池眠接着道:“是啊,本来我妈想带你走,觉得你乖巧听话,池南景也许不会迁怒于你,但陆朝空出来了,非要替你。”
“我妈本来就没什么主见,陆朝空和她聊了很久,说服了她。”
“池南景是把陆朝空当继承人培养的,自然会教他很多东西,但陆朝空能力太强了,不管性格还是领悟能力都和我妈差距太大,池南景还是起了疑心。”
纪拾烟想起来了,难怪他在拍定妆照时看陆朝空端枪很专业,还有陆朝空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公司,孤儿院连基础教育都费劲,这种商业、投资、创业能力,怎么可能教给陆朝空。”
还有陆朝空在自己问到怎么认识池南景时的欲言又止。
原来是这个原因。
“本来他觉得我妈那么软弱怎么敢在这种事情上骗他,两年多的时间从来没想过做亲子鉴定,直到他偶然发现陆朝空在自己搞创业和拉拢人才,惊怒之下他做了亲子鉴定,拿着结果去逼问我妈,才知道了事实真相。”
纪拾烟垂下了眼。
池眠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头又靠在了纪拾烟颈侧,双肩微塌,声音很轻:“他没有动手,传出去多影响他的名声啊,可击垮一个本就懦弱的女人的心理太简单了,他冷暴力、不尊重、侮辱诋毁我妈,我被重新接回池家每两年,我妈就得抑郁症自杀了。”
“临死前她还给我说她对不起陆朝空,让我之后能帮忙一定要帮他,可陆朝空哪里需要我的帮忙,他拿着池家给的钱,和用我妈命作为代价学到的一身本事,创建了自己的公司,过得风生水起。”
“烟烟,我知道他是为了有能力保护你,我妈给了孤儿院很多钱要求带走你,他只能以身替换,就是给了他一种穷人命运被富人、被有权有势之人随意玩弄改变的无力感,所以他在池南景那里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改变他和你这种可能被随手作为棋子的渺小与绝望。”
“可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带走的是你、如果他没有私底下做那些小动作,我妈会在我没有能力保护她前自杀惨死吗?你觉得我能不恨陆朝空吗?”
纪拾烟沉默了。
站在陆朝空和池眠的角度,他想自己也会和他们是一样的心境。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那么严格明晰的对错分界线。
甚至,池眠妈妈做出的这个荒谬决定,都是一个母亲在走投无路之下,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豁出去一切的赌博。
……却伤害了另外两个无辜的孩子。
池眠也没想着纪拾烟会回答他,贪恋般搂着怀里的男生,鼻尖满是后者身上沐浴露的淡香。
他又一次闭上了眼,自言自语般轻喃。
“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照顾体贴过我、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挡在我前面过,烟烟,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池南景每天都在逼着我工作,无穷无尽的工作,只有回家看到你的时候,我才会有一种自己还是个人的感觉。”
“我是个人啊……从小到大,为什么没有人觉得我也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也会疲惫也会难过、也想有人的肩膀可以让我短暂靠一下。”
“我妈她依赖我,她心里觉得我是个男人我应该为她做一切,确实,她生了我我是该报答这一份恩情,可是只有去到孤儿院,在你身边时,我才知道,原来被人照顾被人关心是这样美好的感觉。那段时光是我人生里最幸福的记忆了,这三年每次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们经历的从前,烟烟,你这么善良温柔的人,凭什么被抹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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