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有被殴打的痕迹,经过海风一晚上的侵蚀,已然麻木。
他在这里一晚上了,试图找到挣脱出如今困境中的一把钥匙,可他找不到,他的钥匙不会回来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钱,没有住处,小叶子也不在了。
他买不起一张通往自由的船票。
所幸还有文叶烟送给他帆船。
沈琏抬起一只脚,但长久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变,让他如同老化的机械,轻轻一动就浑身疼痛,濒临报废。
沈琏缓了缓,慢慢穿上了一只鞋。
他最珍爱的鞋,珍爱到舍不得穿出房间,现在却让它们被海水湿透。
这鞋已经不适合他的脚了。
但他要穿着这只鞋,踏过无尽的海面,去到海的另一边。
事情要从两天前说起。
升入高三的第一个小考,沈琏考砸了,但尽管如此在一班也是名列前茅的成绩。
只是这远不到班主任所希望看到的成绩,他把沈琏叫到办公室激励的一番,但话里的意思是让沈琏不要自甘堕落,少和一些带坏他的人混在一起。
沈琏说:“他们老缠着我。”
班主任说:“你不要理他们不就行吗?”
沈琏便再也不说话了,说一千句也没用。
同样是这天放学后,他被堵在教室里,那些人拿走了他的晚饭钱,并且又以考试时不仗义为由打了他一顿。
“明天带五百块钱过来。”黄涛威胁道,“要是你不带过来,我们几个就去偷文叶烟的家,听说他家里现在没人,里面一定很多值钱的东西。”
这戳中了沈琏的软处了,他不允许这些人破坏姥姥和文叶烟的住所,便只能应下来,明天会拿五百块给他们。
好在沈琏的金库还算充裕,拿去了五百块,里面还剩八百多,他一天的开支是五到七块,周末还能找活计补回来,毕业之前还是可以凑到一千块的。
但是必须得想办法,房子就在那里不会动,那些人再起歹心,沈琏总不能每次都给钱。
沈琏很快想到了文叶烟家的公司还在这里,他可以去找人,告诉他们要好好保护那个房子。
一桩事解决,沈琏心安了不少,陪小叶子玩了一会儿便写作业了。
第二天,乖乖给了钱的沈琏没再被刁难,只是他们看他的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
沈琏利用中午的时间,去到海边的施工现场,找到一个眼熟的负责人,告诉了他这件事。
那人正好是文叶烟走的那天开车送他去机场的人,认识沈琏。
于是进行得很顺利,他感谢沈琏的告知,承诺会关注房子的情况。
沈琏没忍住,向他问起了文叶烟。
可得到的还是同样的回答。
“他不会回来了。”
“好。”沈琏听到自己这样说,然后转身走了。
他看不到自己的背影有多么萧索。
晚上下了自习,沈琏回到家里,他肚子饿得厉害,打算吃掉半个明早的馒头。
此时家中客厅灯亮,空无一人,沈为民饭局变多,今天带着家眷赴宴,正好方便沈琏热馒头。
可走到厨房他觉得不对劲,既然家里没人,灯怎么会是亮的?
他暂停准备,探出头去侧耳细听,果真听到了些可疑的动静。
声音的源头……居然是从他的房间传来的!
沈琏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房间里是他的全部!
心急使然,沈琏来到了门口,耳朵贴着门板,听到了里头骂骂咧咧地声音:“妈的藏得那么深,都去那里了?!”
沈不凡的声音?!
这并没有让沈琏觉得好到哪去。
“叫叫叫,叫个头!死老鼠!”
接着是砸东西的动静。
小叶子!
沈琏破门而入,只见房间里一地残局,小叶子的笼子被摔变形。
沈不凡被他吓了一跳,但看见来人,神情更为阴郁,“沈琏,你的钱藏在哪了?”
沈琏只盯着小叶子,它从笼子里跑出来,他弯腰去捡,一只脚却踩在它柔软脆弱的身躯上。
“不要!”沈琏叫道。
“把钱拿出来!”沈不凡吼道。
“你不要踩他,我拿钱给你。”沈琏慌乱地说,他好怕小叶子被沈不凡踩死。
于是他跑道床上,他的床单被掀得一团乱,而床板上有个不起眼的暗格,用力按压会弹开,里面有一个空间,里面放着他的钱箱。
他把全部的钱给了沈不凡。
可沈不凡说:“就这点?还有呢?”
“没有了。”沈琏只担心小叶子,“我给你钱了,你不要踩它了。”
“我不相信文叶烟一毛钱没给你!”
“我没有要他的钱。”沈琏说,这一刻他的紧张、担忧、失落、悲伤全都爆发了,他也吼道,“他不会回来了!”
“你妈的!”沈不凡怒目而视,上去就给了他一拳。
“小叶子!!”沈琏顾不上疼,沈不凡走的那一步重心就落在了踩着小叶子的那只脚!
沈不凡按着他揍了好几拳,拿着他的钱满脸戾气地走了。
这时沈琏才能去看小叶子的情况。
柔软的小仓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满嘴的血,还隐约看到一点内脏挤了出来。
还是被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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