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烁靠着椅子没说话,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他冷着脸,但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
温凉脾气一直都很好,开玩笑不会生气,接的住各种梗,带的特产和茶会跟人分享,晚上社团活动之后会帮忙占好第二天上课的座位,从不想麻烦别人却又从不介意别人找他帮忙……
即使他连鸡翅和鸡叉骨都分不清,路过炸鸡店的时候还是会在群里问一声要不要帮忙带。
乔烁看了一眼温凉空下的那张椅子,心里忽然感觉空落落的。
“我就想问问你干嘛非要找他事,这么点小事你至于?”江川皱眉看着乔烁。
乔烁沉默良久,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丢下一句“我饱了”,就快步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正好跟李萌面对面,李萌惊讶地张了张嘴,也没问出什么。
乔烁面无表情,却叹了口气,右手在李萌肩上拍了两下,就快步走了。
回到饭店中的李萌,看着桌上吃到一半的饭菜,沉默了很久。江川靠在椅背上,抬眼看了他一会。
“吃啊,别浪费。”江川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菜。
“他们俩……没事吧?”李萌叹了口气。
夜里的寒风穿过朴实的小吃街,路上有树叶飘落的沙沙声。
温凉拿起手机看了看导航,却觉得手机的光格外的刺眼。他摁灭了手机,机械般地朝前走着,心里笼罩着沉重的挫败感。
他是个连路都找不到的废物,好像大脑里掌管方向的那一块完全缺失掉了。
他的家人对他那么好,他却是个精神病。
他的女朋友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在那之后他却给不了她应有的陪伴。
他的室友对他百般照顾,专门给他点了菜,他却因为别的事而先走,辜负了室友的一番好意。
似乎所有的事都该迎刃而解,可他所有的事都做不好。
这世界上有很多不幸的人,残疾的、因贫辍学的、从小缺爱的、遭受意外的……他比那些人都幸运,可他是个废物。
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废的人?而这样的废物居然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么大的世界里,他无地自容。
温凉,你是个废物。他在心里骂自己。
别人对他的关爱和期待全都变成了压力,铺天盖地地涌过来,他身在其中,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好累。累到连简单的走路都好像耗尽了力气。他抬头看着街边高大的橘色灯光,那么远。他蹲下来想着,歇会,就一小会。
在温凉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乔烁也停下来了。他悄悄跟了温凉一路,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自然地跟他说句话。
街上行人匆匆,寥寥无几。乔烁站在暗处沉默地看着温凉。看他蹲在路边蜷缩着,用一只手遮着脸,头顶的橘色灯光刚好把他笼罩在中间,让他看起来特别的孤单。
就这么静默了良久,乔烁往前走了走,却始终不敢靠得太近。
“温凉,你没事吧?”
温凉慢慢抬起头来,脸上看起来很疲乏,疲乏到连惊讶这一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你怎么也来了?”温凉站起来,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你们吃完了吗?”
乔烁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最近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温凉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闪躲着,语气听起来很沮丧:“可能……可能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吧。”
“我不想跟你发脾气,我只是……”乔烁顿住好几秒,搜寻着合适的话,“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随叫随到,还要往自己身上揽一大堆的错,你不懂拒绝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
温凉愣愣地看着乔烁,眉眼间是迷茫的神色,路灯的光映在他眼底,随着他眨眼而明灭闪烁。
“可我只是去做我该做的事。”温凉声音很低。
“有谁规定了你该做什么吗?就算规定了又怎么样啊?非得去做吗?”乔烁皱眉,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从他嘴里问出个究竟。
温凉垂下眼睛躲开乔烁的目光,胸腔起伏着,他感到脑袋一阵晕,半晌才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说:“我要回去了。”
本来还想再说几句的乔烁,忽然就词穷了,摸了摸鼻子,说:“行吧。”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了一路。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九点出头了,今天心情很不愉快,乔烁敷衍地说了一句“走了”,两人就在社区门口分开了,温凉转弯从食堂路走向第二教学楼。
敲门进了教室后,温凉立刻就感觉到教室里的气氛有多严肃,教室里坐着寥寥几个人,程子轩、方然然、赵老板,还有两个温凉不认识的人。
“坐。”程子轩朝温凉招了招手。
温凉努力地对他们笑了笑,然后坐在他们后面一排,这下几个人全都朝着温凉转过来了,温凉在他们的注视下,不自在地低了低头。
“情况我刚才大体上跟你说了一下。元旦晚会的时候艺术团的器乐部要合奏《克罗地亚狂想曲》,弹钢琴的那个他说不弹了。之前弹钢琴一直都是由艺术团的老社长撑着,后来这两届已经招不到特别会钢琴的了,问遍了艺术团,有会弹琴的,但水平都一般般,弹不了这个。大家已经练了有段时间了,不想前功尽弃。”程子轩看着温凉,脸上是平常少见的严肃,“温凉,你看能不能,你来上台弹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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