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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之旬日后每每想暴打王风杰的时候,只要想起来他当初义气大过天救他那回,就咽下怒火停了手,谁让他天生有恩必报。
    他们俩的青春时光在篮球场度过,但夏之旬老早就算不安分,没事就喜欢搞暧昧,王风杰有贼心没贼胆,空余时间只钟情于网游,穿梭在各个地下网吧,和偶尔卡顿的显示器叫板。
    两个人平时称不上努力,但是非观念明晰,每次大考之前还是会认真准备,高考时竟然也双双瞎猫碰上死耗子,前后脚来了w大,为了不学高数,又一起选择了中文这个万金油专业。
    混到现在,王风杰在w大依然有着篮球高手的标签,但夏之旬自那次全市联赛之后则很少再打球,所以只背着个渣帅的名号,成为w大男男女女的谈资之一。
    王风杰时常好奇夏之旬不再打球的原因。
    说实在的,夏之旬球技不算最好,但配合意识绝对一流,脑子转得快,善于以巧制胜,也是队里的重要角色。
    可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场至关重要的联赛前一天起,夏之旬就一直心不在焉。上场之后,王风杰眼睁睁看着他像个木头一样让对方球员从半个身位前抢走了球,虽然气得当场大骂,但后来还是为死党背了口黑锅。
    王风杰后来总是盘问夏之旬当时为什么那么反常,但都被他打哈哈糊弄过去了。
    原因夏之旬很清楚,他只是难以启齿,所以直到现在也还是不打算全盘托出。
    但在这个心跳失常的晚上,夏之旬发现自己似乎再次陷入了和当时一样的挣扎。
    高中时,联赛前一天晚,王风杰拉上几个队友去网吧赛前放松,夏之旬不喜欢打游戏,看见网游页面就犯困,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钻进旁边灯火昏暗的一个小型酒吧。
    即将对阵的铁路中学的参赛球员刚好也在,几个主力一个不少,正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打扑克。
    这也不奇怪,联赛参与者被统一安排住在体育场附近的酒店,刚好在这条街上。
    夏之旬找了张单人沙发坐下,点了杯鸡尾酒,抬头环周围环境时瞥见一个人。
    酒吧最前方的小舞台上,一个他看不出年纪的长发男人,又或者是男孩,正坐在红粽色的皮质高脚椅上调试话筒,衬衣袖子松垮地卷上去,露出纤细的手腕,双腿一前一后垂下,皮鞋尖随着鼓点点地。
    是这里的驻唱。
    那人侧着身,黑发滑落,堪堪遮到下巴,鼻尖露出完美的弧度。
    调试好设备后,驻唱开口唱一首夏之旬没听过的粤语歌,被电流放大的嗓音让夏之旬想起冬夜飘落的雪,或是春天冰消后的叮咚河流。
    夏之旬一口气把酒灌下去。
    他那时还不太会喝酒,脑袋伴着歌声开始晕晕乎乎。
    天旋地转的感觉里,他突然想去和驻唱搭几句话,顺便看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没犹豫,起身往舞台走,但那人也刚好唱完最后一句,同时关掉话筒离开,转身拐进一条隐蔽的走廊。
    夏之旬跟过去,看见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的一幕。
    刚刚还在打扑克的铁路中学的左应宸也在,正站在墙角捏着驻唱的下巴和他接吻,两人交换呼吸时发出令人燥热的水声。
    夏之旬全身如同过电,呼吸停顿,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左应宸宽大的后背挡住了驻唱的脸,从一个被限制住了的角度,夏之旬只能看见那人因为仰着头而紧绷的下颌线,半只紧闭的眼睛,以及被拨至耳后的凌乱黑发。
    他脑子里像突然刮起大风,神经都被吹得错位。他没敢看太久,仓皇地离开了酒吧,一夜没睡好,第二天神思恍惚地走进球场。
    比赛进行到关键时刻,他和左应宸打上了照面。
    左应宸按照他的预判从右边三点钟方向突进,想拦截他的运球。
    夏之旬本该用假动作迷惑近在咫尺的对手,但那个瞬间,他忘了自己正处于人声鼎沸的篮球场中心,忽视了队友急切的呼喊和啦啦队响震天的加油,脑海里只有那条昏暗的走廊,两个贴近的人影,以及那首缓慢的粤语歌。
    他一时走神,犯了短暂球场生涯的致命错误。
    比赛结束那晚,他心情糟糕透顶。
    回家打开电脑查询同性恋的信息,又看了几部有点尺度的电影,看到接吻的镜头时突然反胃,跑去呕吐,大半夜动静不小,吓坏了一家人。
    从那之后,夏之旬就篮球ptsd了。
    之后的几年,他把自己微醺夜晚的片刻脱轨归结为酒精上头,因为只要离开那个昏暗酒吧,他依然可以被各种活泼美丽的女孩吸引,和她们陷入一场又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不会再去留意一个男人的手腕是否纤细,又是否有好看的下颌线和鼻尖。
    直到遇见裴声。
    深夜三点,夏之旬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满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随着夜色浓郁而逐渐强烈。
    他想去摘掉裴声的口罩,看清楚他的脸,就像当初想看清那个酒吧驻唱一样。
    但这一次,他只用了半根烟的时间就相当从容地接受了自己的再次脱轨,反正他也厌倦了和女孩在一起,而且也不信基督。
    这没什么大不了。
    他靠着床版坐起来,长腿一盘,打开浏览器,搜索裴声的名字。
    信息时代,互联网能记录下任何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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