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州蹙眉打断,不想再听他这样带有偏颇的自述,“那他母亲呢?”
裴三良愣了一下,“啊?”
“他的母亲,江千雪呢?为什么会轮到你来收养他?”
裴三良也跟着蹙眉,使劲儿回想,喃喃道:“怪了,我还真没这个人的印象,当时都没注意过这个……”
“不过既然会轮到我来收养的话…”裴三良边想边道:“要么他妈丧失了劳动能力养不起他,要么他妈可能已经没了,所以才会通知到我们这些亲戚里看有没有人愿意收留他?”
陆明州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问题所在。
从来都只有裴新谷的死讯,但是没有听说过江千雪的任何消息,在裴新谷跳楼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江千雪也死了?
裴三良咔哒咔哒咬着嘴里的牙签,“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话可以去找找通知我是否能收留裴系青的那些人,不过时间有点久我不太记得了,应该是个什么暂时收容的机构,就是处理这些事情的,福利院吧可能。”至于是哪一方他还真不记得了。
“有电话么?”
好几年前的时候他们偶尔会回访,裴三良想了许久,终于从手机通讯录角落里翻出个电话号码来,“应该是这个吧?我就记得在市区东郊那边。”
“好,谢谢。”陆明州颔首,“二十万稍后会转到您的账户里,还有,”他站起来,微微一笑:“系青转到您账户里的那二十万,也请您一定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不要受到外界影响而退还回去,我认为这笔钱花得很值。”
二十万买断裴系青与这种家庭的所有情分和联系,确实很值。
裴三良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说话习惯了直来直去,看不顺眼的就直接开骂了,但是在下意识把那句话又在心底里过了一遍之后,感觉有被阴阳怪气到,便站起来臭着脸送客,“慢走,不送。”
陆明州施施然离开。
他去了裴三良所说的那个收容所,其实也就是一所福利院。
那时候的裴系青已经十七岁了,即将成年,还需要依靠福利院来为自己安排以后的事,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可那时候的他确实是什么事都不会做,根本没办法养活自己。
院长想了想,依稀对那个孩子还有点印象,“看起来挺瘦,细细弱弱的,来我们这儿之前他被送去做过几次心理疏导。”
陆明州皱眉,“为什么?”
“在他父亲死后不久,他母亲也在家中自杀,”院长叹了一声,“他和尸体待了整整一天,然后才自己报警,告知警察并处理了后续事宜。”
“什么?”陆明州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消息。
“那孩子来这里的时候看起来很正常,如果不是他们告知我这件事情,不然我还看不出来。”
陆明州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裴系青的境地,有些艰难的问道:“那时候他怎么样?”
“不怎么说话,”院长回想了一下,“但是见人也会笑,交流也没什么问题,挺好的一孩子,不过比较回避家中的事情,从他身上问不出他母亲在家中自杀的原因。”
“后来的时候问他为什么和他母亲的尸体待一夜才报警,他说这是他母亲死前对他的要求,”院长吞了一些唾沫,似乎也觉得不理解:“再后来这个案件就不了了之了。”
陆明州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素戒,无言缄默了良久。
……
院长送他走的时候满面笑容,“非常感谢陆先生对本福利院的资助,因为您的善举,孩子们将会或者更好的生活条件和福利慰问,也正是因为有您这样的爱心人士愿意伸出援手才会让孩子们感受到真正的人间真情和社会温暖……”
院长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话,就像是上台发表的感谢致辞,陆明州心不在焉的半句话都没听进去,等他坐上了自己的车子时才轻轻扶额,觉得头痛不已。
查不到,需要知道真正的病结所在依然需要从裴系青自己嘴里说出来,可他现在连人都见不到。
他试过了从江家夫妇身上去套话,可那两个人把嘴封得严严实实,好像他一出现便会将他们的小孙子给拐跑再也不还回来了似的……
好吧,虽说他确实是有这样的意图。
陆明州一皱眉,下意识的又伸手去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这俨然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等他自己回过神来,不禁苦笑一声,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后悔那几天因为逃避现实而没能在裴系青离开之前回去。
裴系青在小出租屋里遭路冠青上门报复的事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除了能让他更加后悔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头痛,总是忍不住想起以前的一些细节。
“叔叔,你好暖。”裴系青在床上的时候总会窝进他怀里,蜷缩着用被包裹着的姿态喟叹,好像从未尝试过的心愿被一朝满足,舒展的姿态像一只猫向他露出柔软的肚皮,“我好喜欢。”
陆明州无法不为他这样全身心交付的姿态动容。
直到现在窥探到了他的一小部分过往,那些沉溺于肢体接触的过度依赖才变得有迹可循起来。越是剖析越是觉得有些压抑。
裴系青也许并非天生凉薄,只是在不合适的环境下再被予与错误的引导,他拥有那样一副不同于常人的身体,一个酷爱追名逐利的父亲,还有他人口中行为些许不正常的母亲,他的家换了又换,可是看起来似乎并没什么人爱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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