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乘风心脏砰砰地失了节奏的乱跳。
他还没恢复好,医生让他静养,他说他不能静养,他一天也躺不住了。
静养也好不了,他病得很重,沉疴旧疾,放着不管,五年了,以为好了,其实根本一点都没有好转。
在重逢的那一刻,倒计时就已经暗暗启动,他费尽心思把人往外赶,用他最擅长的威胁与恐吓,然而命运似乎特别爱看人的笑话,他把他赶得太远,远得好像再也找不回来。
“张向阳,”他语音干涩,缓缓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不是占有欲,不是计划的一部分,也不是算计,是他这个坏种硕果仅存的属于正常人的情感。
他认输了。
他真的喜欢他。
在他以为他这辈子他不会体会到这种感情的时候,他认输了。
说出来时,贺乘风感到一种撕裂般的痛苦,仿佛是把腐朽的血肉全都剖开,才挖出了那么一颗新鲜的完好无损的流淌着血液的珍珠。
而听的那个人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很平静道:“我知道。”
胸膛像被人重击了一拳,比手术开刀的部位传来更剧烈的疼痛,贺乘风双眼紧紧地盯着张向阳的脸,企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被打动的痕迹。
“你走吧。”张向阳又道。
真的一丝也没有,就只是那样,不变的无奈、厌倦,仿佛他现在最需要的只是他消失在他面前。
他视若珍宝的,不肯示人的,小心收藏的,引以为耻的,从肺腑里掏出的,流淌着鲜血的。
张向阳不要。
他不要他的喜欢。
第88章
贺乘风走了,他走时,那种眼神与神情很可怖,张向阳心如止水,恐惧来源于未知,他现在已经彻底看清这个人了,所以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他一直以为像贺乘风这样的疯子是不可能真正喜欢一个人的。
是他理解错了,犯了正常人的思维逻辑错误。
疯狗也会想啃骨头,只是很不幸,他就是那根骨头。
疯狗的喜欢大概就是这样,将人啃噬、咬烂,黏黏乎乎地困在利齿中间。
与他所想的,从陈洲身上感受的喜欢截然不同。
张向阳看着贺乘风开车离开,心中竟觉得有一丝可悲。
像贺乘风这样有钱、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扭曲到了这种程度,真的开心吗?
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有哪怕那么一次,是出于喜悦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吗?
这样的人,连恨都不必要恨。
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张向阳转身回到屋内,他打了个电话给他妈,他妈按掉了,没一会儿,李玉娟回来了,“怎么样?聊好了吗?”
“聊好了。”张向阳对她笑笑。
李玉娟松了口气,“聊好了就好,你现在这么好的工作可要好好珍惜。”
张向阳道:“妈,你放心,我会的。”
母子两个坐下把切好的橙子吃了,李玉娟也没问他跟人具体聊了什么,张向阳陪她看了会儿电视,时间不早了,李玉娟就让张向阳洗完澡赶紧回房间休息。
“你上班可缺觉吧,这两天在家好好补补,明天早上我不叫你,你安心睡。”
张向阳睡不着,躺在床上看手机,工作群里依旧很热闹,他国庆回家了,沈晴还有一场直播,留下来干活,其余人基本都回去了,有的一天了还没到家,在路上分享着回家的喜悦。
看到身边的人都这样幸福,张向阳也不禁莞尔一笑,退出了工作群,张向阳的拇指停留在置顶的界面。
陈洲现在应该在家里,与他的家人相处着。
陈洲家里的事,张向阳过问的很少。
他看得出来陈洲是个家庭观念挺重的人,虽然他表面看起来独来独往,像个跟人多说两句话就会过敏的独行侠,其实他对在意的人相当黏糊,他只不过是跟他一样,怕别人失望才索性远离。
譬如他建议他多回家看看,陈洲答应了,每周都回去一次,张向阳没有居功自傲,他很清楚像陈洲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其他人是没有办法勉强他去做任何事的。
陈洲现在在干什么呢?他说了少提贺乘风,那他该不该把今天的事告诉陈洲呢?
张向阳对着手机出神发呆,思绪漂泊不定,摇摇晃晃地想陈洲,又想起贺乘风,想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也想最近发生的事。
人从床上滑下去,张向阳一手垫在脑后,手机也放到了一边。
床头有一盏台灯,他上学时就有了,用了这么多年都没坏,张向阳手指旋上按钮,“啪”的一声台灯点亮,越往右,灯就越亮,张向阳来回扭动着按钮,灯光忽明忽暗,照出他光影交错的侧脸。
回忆一点点浸染了他的思绪。
他那时真的是很用力很用力地在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误以为爱情的底色本就是苦的,苦也当甜,甘之如饴。
张向阳闭了闭眼睛。
陈洲。
他好想陈洲,过分得快要不讲道理。
习惯了孤单倒也无所谓,可经历了每天都与人一起入睡的日子,还怎么独自挨得过漫漫长夜?
张向阳拧了台灯,扭身面向衣柜。
【Zz:睡了吗?】
【陈洲: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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