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乘风忍俊不禁地笑,“你不怀疑吗?不是一直提防着,怕我做什么吗?”
张向阳心里一紧,面上仍是若无其事,淡淡一笑,很随意地将目光从贺乘风脸上掠了过去,就像掠过一张纸、一粒尘。
这样冷漠的眼神,贺乘风真的很不喜欢。
“什么事情把他绊住了?”贺乘风像是正在自言自语,微低着头,手指轻点在下巴,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张向阳听见,“该不会是他家里人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好好的书香门第,老爷子八十多了,又有高血压又有心脏病,可真是不容易。”
贺乘风轻蹙着眉摇头,一副不胜惋惜的模样,眼角微微挑起,桃花眼的余光怜悯地看向脸色惨白的张向阳,温柔道:“阳阳,你说这可怎么办?”
头上像挨了记闷棍,强烈的眩晕感令张向阳双脚发软,耳鸣头痛。
一开始,他就预料到会给陈洲带来麻烦。
陈洲说没事他不怕。
他就真的心安理得地假装噩运不会到来。
那么自私地、满怀侥幸地赖在人身边不走。
还说什么,喜欢?
他有什么资格喜欢?
他的喜欢能给陈洲带来什么?
手臂里的力气一点一点流失,托抱着的东西忽然变得很重,不堪地要向下坠,张向阳低下头,目光定定地看向淡蓝色的盒子。
“陈工,生日快乐\(^0^)/。”
“谢谢小阳\(^0^)/。”
他也在等他祝他生日快乐。
他知道他会说,所以才不睡觉等着。
他对他也有所期待。
无论那是怎样一种感情,他都不愿随意退缩舍弃。
陈洲。
张向阳在心中默念了这两个字。
不要再逃开了。
手指仍很僵硬,却是慢慢恢复了力气,耳朵里也逐渐听进了声音。
“……阳阳,只要你乖乖听话回到我身边,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贺乘风不紧不慢的声音从轰鸣声中断断续续地钻进耳膜,张向阳双手紧抱着蛋糕盒,动作小心地把蛋糕转移到一只手臂拖着,另一手动作把身后的背包甩到身前,拉开拉链,从背包里面的隔层抽出名片。
名片上单有一个名字,一串数字。
张向阳默默记下,将名片塞到口袋,换出手机拨打。
贺乘风轻笑一声。
张向阳单手攥着手机,屏气凝神地等待着。
“他不会接的,”贺乘风微笑道,“叶书静来过家里,他已经用不着你了,恭喜你,阳阳,你成功把自己最后的一点价值也浪费了。”
张向阳没理会,执拗地等待着。
很快,电话就传来了“在忙”的提示音。
握着手机的手慢慢垂了下来。
其实,这与张向阳预想中的也差不多。
想依靠别人扳倒贺乘风,根本不现实。
因为他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
彼此游戏规则都不同,怎么可能有合作?充其量就只能被当作棋子,甚至只是下在那的一颗废棋。
叶书静去了,或许也闹了,甚至可能闹得很凶。
可有什么用呢?
一个女孩的幸福,一个道德的污点,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像他这样的普通人,对于像贺乘风这样的人的意义,可能连玩具都不如。
他们可以随意地玩弄他的感情,践踏他的尊严,打乱他的生活。
如果反抗,就是不识好歹欠管教,非得好好折磨一通,才能顺他们的意。
将人逼上绝路,最后再轻飘飘地来一句“只要你乖乖听话”,原来所有的错都是因为“他不听话”。
靠谁去伸张正义都没有用,只有靠自己。
“不可能的……”
张向阳轻喃道。
他说话声音很轻,贺乘风没听清,他盘着双手弯下腰,柔声道:“什么?”
张向阳的视线里只有透明罩子下那一朵雪白的奶油云,奶油云旁是一道彩虹,彩虹下面被蛋糕盒子盖住了,但张向阳知道下面用巧克力写了一行字——“陈洲生日快乐。”
张向阳抱着蛋糕仰起脸,他眼圈红了,眼睛仍是澄澈。
这样近的距离,贺乘风能从张向阳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脸。
他看到自己的神情里有潜藏着掩饰得极好的贪婪,但他自己一眼就能看出。
贺乘风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张向阳的脸。
平心而论,他见过不知多少比张向阳长得更漂亮的男人或者女人。
可不知是哪一种神态,哪一个眼神,竟如此深刻地留在他心里,令他无论看过多少红颜,心中却仍惦念着这张脸。
即使张向阳不来找他,他也还是会无法忍耐吧,等他得偿所愿,他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一个张向阳,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贺乘风,”张向阳声音很轻,但很坚决,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我不可能回到你身边。”
“嘭——”
巨大的撞击声引起一片惊呼。
靠着车的贺乘风受到惯性的冲击踉跄地旁退了几步,张向阳也被撞击声震得浑身一抖,他半缩着肩膀循声望去,吨位大出一截的漆黑车辆已将银色迈巴赫的车尾撞得快翻过去。
张向阳整个人都呆住了。
撞车的肇事者并未逃逸,而是从容地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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