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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页
    张向阳急忙道:“要去医院吗?”
    “应该不用,我回去看看。”
    “那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应该不回。”
    张向阳听到滴答滴答打转向灯的声音。
    “一个人在家害怕?”
    陈洲的声音是如此平淡,却又是如此轻易地在张向阳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浪潮,非要张向阳用全身心去抵抗才能压制住胸膛的震颤。
    “哪会,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张向阳强笑道。
    “嗯,”陈洲道,“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陈洲到了家,进门就发现情况不对。
    周英驰坐在沙发里,正与一个女孩说话,两人有说有笑,听到开门的动静,周英驰先回了头,“陈洲,你回来啦?”
    陈洲关上门,“妈,”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信步向前,走到沙发后停住,低头看向周英驰的腿,“不是说风湿犯了吗?”
    “是犯了,这不叫小余来给我做了做艾灸吗?”
    姑娘冲他微笑,眉目娴静,陈洲对她微一点头。
    周英驰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
    “这是我儿子,陈洲,小余,你别看他年纪轻,现在在空华当总工程师呢,手下几百号人都得听他的。”
    “这是小余,余琼枝,楼下中医堂的医师,水平可高了,我这两条腿就靠小余帮忙了。”
    周英驰把气氛炒得热闹,两个人年轻人却是一个脸上平淡无波,一个笑中带着无奈。
    陈洲按着周英驰的肩膀,“妈,爸呢?”
    “你爸还没回来,今天医院要开会。”
    “嗯,那你们忙。”
    陈洲对余琼枝微一点头,轻拍了下周英驰的肩膀,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堆了一堆食材,活鱼在水盆里蹦,还有蛤蜊泡在水里,陈洲抄起盆,翻了两下蛤蜊,把水倒了,重新放干净的水。
    没一会儿,外头传来了关门声,然后周英驰就进来了。
    “陈洲……”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地流。
    周英驰沉默半晌,道:“不喜欢哪?”
    “我是看小余真的不错,人漂亮,性格又温柔,做事细心,妈妈想,万一你俩有缘分呢?”
    陈洲拧了水龙头。
    他回头道:“鱼要杀吗?”
    周英驰所有的力气全打到了棉花上。
    他这儿子就是这样,好像从来不反抗父母,听话的不得了,可总是将他们拒之门外。
    周英驰想哭,一扭头,轻声道:“等你爸回来再杀吧。”
    “腿还疼吗?”
    “好多了。”
    “年纪上来了,自己平时要多注意。”
    “嗯,你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挺好的。”
    又是一阵沉默。
    厨房里很安静,只有困在盆里的鱼尾巴拍打着水面。
    周英驰道:“你回房间休息吧。”
    陈洲回了房间,他习惯性地走到封死的窗户前。
    窗户封死了,前面没法擦,日久天长变得昏黄斑驳,外面的风景也跟着一起黯淡下去。
    “陈洲。”
    陈洲停下脚步,仰起脸。
    窗户开着,青年双手盘靠在窗户上对他笑,“上学去?”
    “嗯。”
    “真羡慕你。”
    青年叹了口气,笑脸平静,又说了一遍,“真羡慕你。”
    陈洲扶着自行车仰头看向沈轩。
    沈轩是这个弄堂里最出色的大哥哥。
    少年班、天才、出国留学、加州理工、物理博士……
    无数光环笼罩。
    但陈洲听说他病了。
    去年冬天回国,就一直留在了国内治病。
    陈洲跟他不熟,只是父母常在饭桌上谈起沈轩,谈他有多优秀,希望陈洲向他学习,自从沈轩得病以后,这个名字就不太出现在陈洲的耳边了。
    陈洲读的封闭学校,周一到周六都住宿,周日回家,沈轩的名字又出现在了饭桌上。
    “真可惜。”
    “太不懂事了。”
    “父母该有多伤心,养到那么大,有什么想不开的,真是太不懂事了,父母也都是为他好。”
    陈博涛与周英驰一直当陈洲是半个大人,没有避讳他,同时也以此为例子教他爱惜生命,压力大要跟家里人说。
    沈轩没了。
    从窗户里跳下去。
    摔得粉碎。
    沈父与陈父是同一个医院不同科的同事,陈家当然要去参加葬礼。
    陈洲与一群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小辈在一块儿,大家都是“医二代”,大部分即使不出色也不会太差,一群全世界最循规蹈矩的孩子凑在一起说话。
    加州理工又怎么样?物理博士又怎么样?屁用没有。
    陈洲从他们的谈论中慢慢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二十四岁的青年博士以为自己有了丰满的羽翼,于是回到国内,向疼爱他的父母敞开心扉,他很抱歉,但他是同性恋。
    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父母说着理解、尊重,转头却联系人悄悄把沈轩送去辅导医院治病。
    治疗了半年,听说治好了,回来也好好的。
    其乐融融的一顿晚餐之后,鸟儿从天而降,将血红的羽翼散落天涯。
    陈洲静静听着,冷不丁道:“同性恋还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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