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阳有点坐立不安。
即使真的是那样,他也没必要怕。
张向阳在心中劝自己。
只要自己内心够强大,那么谁也伤害不了他,该心虚的人是贺乘风,他到现在都不肯承认自己做了错事,伤害了别人。
张向阳坐直了。
他人一天在这个城市立着,贺乘风就不能去骗下一个女孩。
所以,他要立得正,立得稳。
大约等了一个多小时,调解室的门被敲响了。
张向阳立刻站了起来,呼吸也一并屏住了。
门推开,是居委会的叶阿姨,“不好意思,老陆临时有点事,你再等会儿。”
“好的,没关系。”张向阳坐下。
门再次关上,张向阳摸了摸狂跳的心口。
刚才那一个瞬间,他真以为推门而入的会是贺乘风。
尽管他给自己做了无数的心理暗示,也依然没有完全驱散笼罩在他头顶的阴影。
张向阳捏了捏拳头,对自己道:没事的,慢慢来。
不知不觉中,他摸出了手机。
微信里的好友少得可怜。
妈妈。
那个大学同学。
几个推销的。
还有就是……陈洲。
短得能一眼望到头的通讯录里,张向阳只找出一个人能说话的。
只有他什么都知道,也还是拿他当朋友。
【Zz:房东还是没来,我有点怕。】
张向阳发出去,一秒钟就后悔了,但他没有撤回,他想等,心里数到十,如果陈洲没看见不回复,那他就撤回。
然而他只数到三,对面就回复了。
【陈洲:回来吧。】
张向阳握着手机低下头,狂跳的心脏慢慢重新变得规律。
他向朋友诉苦了。
这感觉意外的好,当然还是有些不安,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别人,让别人替他承受,总的而言,还是好的。
朋友之间,该分享情绪。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震了一下,张向阳看了一眼。
【陈洲:我来接你。】
【Zz:不用了,我坐地铁,很快。】
【陈洲:已经出发了。】
张向阳愣住,没等他梳理情绪,电话已经响了,张向阳立刻接起,“陈工,你别来,我自己坐地铁回去,我现在就走。”他边说边站了起来。
陈洲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道:“房东还是没来?”
“嗯,估计是不来了。”
“请律师吧。”
陈洲的语气有点冷酷。
张向阳不想在电话里与陈洲讨论律师费,他本能地觉得如果他提了,陈洲一定会帮他的,那样的话,就又变成他对陈洲索求什么了。
“只能这样了,”张向阳道,“陈工你别来啊,我马上回。”
陈洲:“我开玩笑的,还在家。”
张向阳又一愣,呐呐道:“这样啊……”
电话一瞬寂静,两边都只有呼吸。
“那我回来了。”张向阳道。
“嗯。”
陈洲挂了电话,又静坐了一会儿,才解了安全带。
他刚才的确太冲动了。
他看到“我有点怕”,就想也没想地拿了车钥匙下楼。
所幸电话里张向阳的声音还很寻常,陈洲没有听出害怕颤抖的成分,才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陈洲又看了一眼手机。
【Zz:房东还是没来,我有点怕。】
凝视着这短短的一行字,陈洲面前浮现出很多个瞬间。
想到张向阳来辞职那天,孤零零地拎着东西,那么谨小慎微的一个人,像被扒光了一样处于那样难堪的境地;想到张向阳蹲在门口进不去;想到张向阳站在旅馆前满脸茫然……
那些时候,张向阳没有说过“怕”。
只会对他说“谢谢陈工”“陈工我没事”。
甚至还会对他笑。
那些时候,张向阳真的不害怕吗?
陈洲向后仰了仰,心绪难以抑制的澎湃。
他不是不怕。
他只是没告诉他。
刚才张向阳却告诉他,他怕了。
陈洲深吸了一口气。
距离,是不是不知不觉靠太近了?
*
张向阳没走成。
在他要走的时候,很戏剧性的,陆耀祖来了,带着一身棋牌室里沾染上的浓郁的香烟味道,板着张脸坐在张向阳对面沙发。
叶阿姨说了两句开场白,都是没什么实质意义的,颠来倒去就是要两个人好好聊,随后就出去了。
调解室内,陆耀祖立刻就掏了烟,在不准吸烟的调解室里沉着脸,闷不吭声地点了火,猛吸了一口烟,道:“你老是找人居委会干嘛?小张,有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难道非要我点破不成?”
张向阳的胸膛立刻紧了紧。
“陆先生,我们有合同的……”
“我也有合同啊,”陆耀祖翘了二郎腿,冷笑一声,“跟你男朋友签的合同。”
张向阳登时瞪大了眼睛,“陆先生……”
他神色仓皇,陆耀祖立刻不屑地撇过脸,不想看他,“小张,你摸着良心讲,我爸把房子租给你的时候是不是比市场价一个月低100?他为什么?不就看你是个大学生,白领,市中心写字楼上班,高大上呀,感觉你素质高,不会搞坏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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