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阳把那口气吐了出来,慢慢地把衬衣扣子解了。
身上的衣物全脱了,张向阳把自己的衣服叠好先放在了地上,没扔进脏衣篓。
洗澡的时候,张向阳又在思考一个问题:他要帮陈洲洗衣服吗?
陈洲说让他负责一日三餐和打扫,这个打扫里面包不包括洗衣服呢?
这事本来应该是钟点工干的。
但陈洲说他把钟点工停了。
张向阳边洗头边想他现在应该就算是陈洲家里的钟点工吧。
洗个澡的功夫,张向阳把陈洲的身份从室友变成了雇主,来回倒腾了好几次,张向阳洗完了澡,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心里也还是没有定论。
张向阳在脏衣篓和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上,目光流连了很久。
张向阳抱起了自己的衣服,将脏衣篓里的衬衣长裤也一并拽了出来。
原本被随手扔在最上面的黑色小布片悄然落到了脏衣篓的底部。
张向阳假装不知道。
抱着两人的衣服,张向阳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陈洲家和他的出租屋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洗衣机都在阳台,好像还有烘干机,银灰色的,看着感觉很高级,张向阳没用过,心里有点忐忑自己能不能做好。
张向阳边想边抱着衣服往客厅走。
客厅里灯光明亮,陈洲穿着深色睡衣,正在厨房倒水,他听到动静,转过了脸,与从走廊里出来的张向阳打了个照面。
张向阳怔了怔,陈洲目光垂下,落在了他怀里抱着的衣服上。
张向阳也跟着低了头。
黑色的衬衣与白色的衬衣裹在了一块儿。
张向阳抬起脸,忙解释道:“陈工,我给你洗衣服。”
陈洲手正搭着玻璃杯,手指与玻璃贴在一块儿,水是冰的,玻璃也是冰的,手指却渗出了汗。
“不用,”陈洲平静道,“衣服我自己洗。”
“你自己洗?”
“嗯。”
张向阳本来是有点不好意思,然而陈洲一拒绝,他又陷入了“接受了好意却无法偿还”的情绪漩涡,顾不上那点不好意思了。
“没事的陈工,顺手的事,反正我自己也要洗。”
为了表现自己真的很乐意帮陈洲洗衣服,张向阳很积极地询问,“这衣服不能机洗吧,是要冷水手洗吗?”
陈洲握着水杯,仿佛是在思考,片刻后,他道:“温水就行。”
张向阳松了口气,“好的陈工。”
“谢谢。”
张向阳笑了笑,神色有点腼腆,他抱着衣服转向阳台,把衣服先放在阳台的洗手台上,回头看向客厅。
陈洲正在喝水。
张向阳很少看到这样的陈洲。
穿着宽松的睡衣,看上去个子更高,肩膀更宽,存在感也更强。
陈洲一直都很有存在感。
他的长相是那种很扎眼的英俊,个子高比例好,远看就是个帅哥的模型,走近了也不会让人失望,因为脸长得与身材相衬的那样出色。
张向阳在陈洲手下实习的那段日子很是煎熬。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陈洲的英俊与他的好一样,是具有普世价值的英俊。
所有实习生,无论男女,闲下来聊天,没说两句就要绕到“陈工好帅啊”“陈工今天穿的黑衬衣显得他腰好细哦”“陈工的眼睛好好看”这样类似的话题上去。
每次张向阳都只默默不言。
其实他也觉得陈洲很帅,陈洲穿的黑衬衣显得他肩宽腰细非常好看,陈工的眼睛也很好看。
但张向阳不敢说。
尽管他心中并无旖旎,却也怕言多必失。
于是,张向阳开始刻意忽略陈洲的英俊。
因为陈洲很严肃,比起他的外表,他的内在更加的具有压迫力,所以张向阳忽略起来也并不困难。
陈洲也看了过来,他问张向阳,“要喝水吗?”
张向阳如梦初醒。
“不用,我不渴。”
张向阳扭过脸,打开了水龙头,脸上又有点发烫。
陈工很帅,但还是不适合他去谈论也不适合他去想。
要好好珍惜这份友情。
千万别糟蹋了。
张向阳低下头,心无旁骛地开始洗衣服。
客厅里,陈洲一口一口地将半杯水喝完,又倒了半杯水,从冰箱里拿了点冰块放进水杯。
冰水入喉,心绪依旧不太平静。
快三十了,陈洲心想,快三十的人,该沉得住气了。
他是睡不着,躺在床上越躺越睡不着,口也有点渴了,就出来倒水喝。
客厅里的折叠沙发展开了,铺上了一条毯子,还有他不常睡的一个枕头,枕头上有一点凹陷进去的痕迹,陈洲猜测张向阳是试过了。
陈洲收回了目光倒水,水倒了一半,他听到了动静,一回头,一个热气腾腾的张向阳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张向阳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
其实他长得很清秀,皮肤白净五官秀气,眼睛微微有点圆,看人的时候显得飘忽而胆怯,总是很不自信似的,像是刻意要将自己藏起来。
他或许自己没有察觉,他这种防备地想要躲入自己世界的样子,其实是很可爱的。
陈洲带他实习的时候,经常看到有实习生故意去逗张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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