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文双手揣在兜里,一脸无所谓的表示,“之前的剧情里没有具体提过曲苏二人互赠的定情信物是什么,我早上出门时见到桌上放着个平安扣,以为是助理提前拿回来的道具。”
沈文文微笑的看着张导,“刚刚道具组拿了支步摇给我,我觉得步摇还真没有平安扣好,无论是寓意还是镜头特写,差距挺大的,那平安扣也就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顺手就用了。”
沈文文的话有些道理,加上监视器画面里的平安扣确实比步摇显得有意境,经过简单讨论,执行导演安排道具组立刻去找相似的玉扣子,现场的众人冻得够呛,小声抱怨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云辰走了过来,“导演,按照后面的剧情继续拍吧。”
张导叼着烟烦躁的说:“丢进河里的平安扣怎么可能捞得起来,只能等道具组。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赶快去取暖器那儿烤烤。”
云辰惨白着一张脸坚持道:“我们可以边拍边等。张导,我想试试,万一真的凑巧被我捞起来了呢,画面更真实。”
张导匪夷所思的看着云辰,“河底黑布隆冬的,你眼珠子是带了夜视功能的八倍镜吗?”
云辰没再讲话,只是睁着一双赤红的双眼,固执的看着他。
张导在这凄凄惨惨,委委屈屈,还有些孤注一掷的目光下败下阵来,算了,云辰现在的状态挺对的,很符合曲喜瑞眼下肝肠寸断,义无反顾的样子,耽误久了确实容易影响年轻演员转场入戏,于是同意继续拍下一条,等道具来了补个特写就行。
各组就位,场记打板。
拱桥上,两人相对无言。
曲喜瑞先是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慢慢的,他的眼眶一片血红,全身都在发抖,一股彻骨的凉意从头顶直到脚底。
夏振东深深的看了曲喜瑞最后一眼,转身离去。
曲喜瑞看着夏振东走远,他一直看着,一直看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
夏振东没有回头。
突然,曲喜瑞像疯了一样,踉踉跄跄的跑下石拱桥,他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跳进河里。
他潜进河底摸索着,偶尔浮上来换口气,一次又一次,但怎么都找不到那枚平安扣。
张导很满意,刚喊过,柏小放和剧务立刻打着伞拿着毛巾冲到河边,把云辰从水里捞起来扶到取暖器边上坐好。
云辰冻得瑟瑟发抖,全身僵硬的靠在柏小放怀里。
柏小放的眼睛都红了,哑着嗓子骂人,“都说了等道具到了再拍,逞什么强啊!那枚玉扣子就算神仙来了也捞不起来,你傻呀你……”
云辰双眼通红,他垂着头伸出双臂紧紧的环抱着自己发抖的身体,很小声的说了句话。
“什么…云儿,想要什么吗?我们喝口暖茶好不好?”柏小放一手揽着云辰,一手把保温杯拿了过来。
“那,是…我,我的,平安扣……”
云辰的声音抖得厉害,柏小放听不清,“什么是你的?我去给你拿。”
“小放哥,那枚,平安扣…是我的……我想把它,找回来……”云辰紧闭双眼,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
现场太吵,云辰的呢喃声太轻,柏小放什么也没听清。
道具组终于在影视基地的道具库里找到了一枚相似的平安扣。
张导蹲在云辰身边,“还能拍吗?”
云辰嘴唇发青,眼尾通红,冷到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张导点点头。
张导伸出手摸了摸他潮湿冰冷的头顶,“那就再坚持一下,我们争取在几分钟内拍完,免得以后再遭一次罪。”
云辰手里紧紧握着道具组找来的平安扣,再次回到河里。
场记打板,“action!”
曲喜瑞沉在河底拼命的找,河道两旁渐渐的站了一些围观的人,他们看着河里的曲喜瑞指指点点。
“河里那人是谁呀?”
“好像是德明戏院的头牌曲喜瑞呢!”
“找什么呢,这水多凉啊,不要命了吗?”
“谁知道,看上去疯疯癫癫的,该不会被苏家给打傻了吧?”
“听说啊,那苏家大小姐就是玩玩儿而已,结果曲喜瑞以为自己攀上高枝儿了,人世家小姐讲脸面,不愿意把事儿做得太绝,只是闭门不见而已,结果这曲喜瑞便要死要活的,还跪在苏家门口磕头呢。”
“哎哟,可真不要脸呀。”
“戏子嘛,要什么脸,脸面哪里及得上荣华富贵啊……”
终于找到了!
曲喜瑞从水里艰难的伸出手,一枚小小的玉扣湿漉漉的躺在他苍白的手心上,显得特别的温软。
曲喜瑞耗尽全身力气从河里爬了上来,在围观众人冷漠的眼神和窃窃私语中渐渐走远,只留下一段婉转的唱腔:
多情者多艰
寡情者少艰
情之不敛
运无幸耳
……
第21章 头发支棱起来
一组长镜,曲喜瑞走向远方,他的背影极为单薄,单薄到似乎再也承受不起更多的痛苦和绝望。
缠绵了一整天的细雨,终于变成了细小的雪花。
这是今年冬天,江川的第一场雪。
今年的冬天那么冷,那么多雨水,还那么的漫长……
结果,这才只是第一场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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