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拿出协议递给韩永年“韩先生,这是需要麻烦您签字画押的协议,一式两份。”
协议里的内容是一开始就在电话里说好的,这二十万只是顾家补贴给韩家生活的费用,而非买卖人口,以及韩永年同意顾家在资助韩杨上学时期,让韩杨离开这里接受更好的教育。在韩杨成年之前,韩永年不得过度打扰。
二十万当前,韩永年想都不想,立刻就签了。他生怕签慢了,对面就反悔了。
韩杨在他眼里,比不过一个物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等所有流程都完成后,韩杨才被李村长的妻子王婶拉着手,急急忙忙地往院子里走。
“快过来呀,你这娃娃!”王婶焦急地拽他,“你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好事呀,咋不懂事哩。”
可韩杨怎么都不愿意走进院子。
还是季幕主动走了出去,哪知道才一见到韩杨,就瞧见了他嘴角的淤青。韩杨躲到了王婶身后,不愿意让季幕看到自己。
“韩杨。”季幕喊了他一声,怕他抵触,没有第一时间往前走。
韩杨不敢抬头,他身上的书包和衣服都是破旧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些被韩永年卖掉的东西。所以在他看到韩永年手里拿着一叠钱走出来拽他时,他简直羞愧地想要杀死韩永年。
“不给……不给他钱!”
他惊慌失措地去抢韩永年手里的钱,不想让韩永年尝到这份甜头。就如王盛说的那样,韩永年不是个好惹的主,不能被他知道顾家的存在,也不能被他知道顾暖的存在!
这一瞬间,韩杨又想起了顾暖。
韩杨不顾一切地去抢,韩永年一拳头砸在他脸上。下一刻,两个保镖迅速地压制住了韩永年。他手里的钱撒了满地,韩杨疯了一样去捡。
王婶不知所措,慌张地退了两步“啊呀这娃娃怎么……”
韩杨满手的泥灰,脸色苍白,匍匐在地上捡钱。耳边是韩永年骂骂咧咧的脏话,韩杨全然听不见,只一个劲嘶声喊着“不给他钱!不可以给他钱!他是坏人!他是坏人!”
他仿佛失去了辩解的语言能力,唯有简单地吼叫,做出最本能的行为,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韩杨全身都在发抖,就在昨晚,韩永年还把他的脑袋按在院子的水缸中。冰冷的死水让他忘记了自己想要活下去的愿望,他是一团正在熄灭的火。
李俪和韩永年给了他生命,却又亲手将他推往绝望。他总是孤单一人,他总是被人嫌弃,他也总是如履薄冰。
他的心是荒凉贫瘠的土地,没有种子愿意在他心里落下一个家。
直到季幕轻轻地握住了他生满冻疮的手,阻止了他。
韩杨才缓缓抬头,深邃的瞳孔中,映出了季幕心疼的面容。
“不害怕了,我是来带你走的。”
季幕的声音好温柔,听的韩杨浑身一震,一动不动地淌下了眼泪。
韩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季幕上的车,他只记得自己的手里还攥紧着几张纸钞,他浑身僵直,无法放松下来。他什么行李都没拿,什么都没带走。
韩永年那令人憎恶的表情印在他的脑海里,迟迟不散去。
过了很久,韩杨才逐渐松开了手。纸钞就掉在车上,季幕轻轻地帮他擦拭眼泪,让司机将车内的暖气开足了“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韩杨听话地脱掉了上衣,触目惊心的淤青布满了韩杨单薄的身躯。这不单单是韩永年的杰作,也有王盛的一份力。新的旧的,扎眼得厉害。季幕简单地为他涂了药,没有让韩杨再穿回那些破旧的衣服。
他们早就在车内准备了一套新的冬衣,是严冬走向春天的颜色。
季幕拿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递给韩杨“这里太远了,小暖没办法一起跟来,所以他让我给你带了这个。”
韩杨的身子抖了一下。
“韩杨,不要压制自己的信息素。”季幕试图说些轻松的话,“你知道吗?小暖买了好多棒棒糖,一根都舍不得吃,说要等你回来一起吃。”
韩杨握紧了手里的糖。
沿路的风景枯燥,他绷直了身体,始终无法敞开心扉。手里的棒棒糖他舍不得吃,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中。他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他自己也不清楚。
季幕没有再多说什么了,他要给韩杨一个缓冲的时间。
去机场的车途过于漫长,韩杨因为疲惫,很快就靠在座椅上,不安地睡了过去。
可不到二十分钟,他猛然惊醒了。梦境中,他的脑袋是被浸在一缸冰水中难以呼吸,他呼救了很多次,唤来的只有看热闹的邻居。
要不是李村长匆匆赶来,他已经死在昨夜。
世界上有深爱孩子的父母,也会有厌恶孩子的父母。
他泪如雨下,压抑着情绪和自己的信息素,他耳边不断回响起韩永年的那句“别让老子闻到你和李俪那个贱货一样的信息素!”
这句话,韩杨分不清是在七岁之前听到的,还是在这几天里听到的。他的意识恍惚,在潜意识中厌恶无法好好控制信息素的自己,也惧怕韩永年不断逼近的身影。
所以当他睁开眼的一瞬间,看到的是对自己施以援手的季幕时,他突然像个幼儿般嚎啕大哭。
他的心生病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季幕心情复杂,他没办法把一个生病的孩子送去寄宿学校。要是韩杨仍然孤身一人,这种状态就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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