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有脸没脸,我压根儿没空很你们,”张训抽回自己的手,扫了一眼往这边儿跑的护士大夫,讥讽道,“我的生活不会再浪费在两个疯子身上,张海晟,我有爱人有朋友,还有大好的未来,你俩有你俩的活法,咱们以后互相放过吧行吗。”
他抬脚要走,身后传来张海晟的声音:“就你这毛病,有什么未来?狗屁!他家里人知道自己儿子有你这毛病,也得气死!”
张训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径直朝着楼下走。
二院的楼梯又陡又窄,他往下跑的时候想起陈林虎跳下台阶的身影,无忧无虑又自由,他现在想想,那时候他就想跟着跳的,跟上那道无所顾忌的人影。
医院里满是人,他挤过人群穿出大门,狂奔上大街。
十月底的空气已经有了冷意,鼻腔充斥着汽车尾气和秋季寒风的气味,张训终于喘着气停下,才发现自己跑出了两条街。
胸口因为剧烈运动而起伏,张训双手撑着膝盖,觉得眼眶干涩难忍,一滴泪都掉不下来。
只是呼吸都觉得费劲,胸腔里愤怒委屈的怒吼憋得无处发泄,只吐出几个粗糙的音节。
缓了一会儿,张训才直起身,伸手掏兜想拿手机先回陈林虎信息。
摸了个空,张训愣了愣,立马把身上的口袋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手机。
“草!”他骂了一句,肯定是刚才让他妈拽着外套的时候掉了,要么就是跑的时候跑丢了。
一股无名火直往上窜,张训踢了一脚马路牙子。
真他妈倒霉!这鬼地方跟他犯冲吧?!
张训顺着远路找了找,没找到手机,要么是被人捡走了要么就掉医院了,他一时脑子里乱糟糟的没个想法。
找了一圈又回到医院门口,已经是下午了,一天没吃饭饿的胃疼,张训先摸出烟咬上,还好打火机没掉,点着了又翻出零钱,找了个小杂货店打电话。
先给自己手机打电话,没人接,但也没挂断。又给张诚打,张诚估计还在安抚爹妈,也没接着。第三个电话打给了陈林虎。
这时代已经不流行记电话号码,但张训还是把陈林虎和段乔的手机号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老陈头家座机的号码也记得,不知道怎么就背下来了,这会儿派上用场。
那边很快就通了,陈林虎有些低沉的嗓音顺着话筒传来:“谁?”
张训的心里缓缓回暖,僵硬的嘴角也终于有了些直觉,压下唇齿间的酸涩:“我。手机刚才丢了,找了个公用电话先跟你说声。我还在老家。可能得晚点儿回去。”
“你在哪儿呢?”陈林虎的语气挺急,背景音有些嘈杂,“有事儿没,还好吗?”
张训原本干涩的眼眶忽然就有些热意,他胡乱按了下,声音却还算平稳,笑道:“能有什么事儿,我现在都不在医院。你那边儿完事儿了?”
“嗯,”陈林虎顿了顿,“你家的破锅烂盖怎么你了?”
张训竟然有了点儿想笑的心情:“吵呗,没事儿,应付得来。”
那头沉默了几秒:“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张训。”
“真没,没逮着我也没给我关起来,”张训笑了笑,“真的,就打电话跟你说声,你安心在你妈那边儿,多聊聊,她其实心里挺惦记你的,别犟。”
陈林虎可能是找了个安静些的地方,声音清晰了不少,隐隐透出些怒意:“你跟你爸遇见了能讨着好吗?”
“你怎么……”张训愣了愣。
“段乔给你打电话,你爸接的。”陈林虎说,“你再不跟我抖实话我得气死了张训。”
张训的心里茫茫然一片,忽然就没了言语,他也没应付过这种事儿,不知道该怎么跟陈林虎说才能让他安心,只能开口:“我随后会跟你说的。”
“你现在怎么办?”陈林虎问。
张训思索几秒:“联系上张诚吧,他……”
“我联系过他了,他跟你家俩老疯子饶舌呢,他老婆吓着了,不舒服,还得在医院检查,脱不了身。”陈林虎比他都清楚情况。
张训彻底无语了,竟然有点儿尴尬,清清喉咙:“没事儿,等会儿我去医院找他也行。”
“……你就不能,”陈林虎隔了很久才说,“找我吗?”
张训没听明白,轻笑道:“怎么找?飞过去?”
“去个有空调暖和的店里休息休息,七点多再去医院门口等,”陈林虎说,“我飞过去找你。”
不知道是陈林虎说的太平静,还是张训脑子锈了运作不良,等电话挂断,他才意识到陈林虎是什么意思。
张训走出杂货店,看着对面的医院大门,被十月底的风吹得发丝凌乱,耳边却残留着些热度,好像陈林虎就靠在他耳边说话。
他呼出一口气,是真的觉得有点儿累了。
不仅是身体上,还有精神上。
他活到现在都没尝过躺平等人捞的感觉,忽然很想感受感受。
感受有人从百里之外为了他狂奔而来。
张训头回乖乖听陈林虎的嘱咐,一边心里念叨着“没大没小”,一边找了个离得近的饮品店窝着,用最后一点现金买了杯热饮,老老实实地看着店里的表往前走。
因为太累,张训趴在桌上迷瞪过去,再睁眼时已经将近七点。
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张训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脑中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还是抓紧时间朝医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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