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公司这几年刚刚有些起色,他在这个时候离开,多少会带来一些影响。
还有郁铎,和郁铎生活在一起的这些年,江弛予由内而外悄然发生着改变,原生家庭给他留下的创伤和痛苦回忆,都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他甚至不太能想象郁铎不在身边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如今的郁铎像极了一个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对江弛予寄予了厚望。江弛予想,既然是他想要自己做到的事,那他一定会尽全力去达成他的期望。
所以郁铎出差的这些天,除去在公司的时间,江弛予几乎都泡在图书馆里,为接下来的考试做准备。
冬至这天,江弛予抽空回了趟公司,恰好遇见孙姐从家里带了亲手包的汤圆请大伙儿吃。江弛予赶着去参加答疑会,胡乱吃了几口,就把剩下的打包起来去学校了。
当天晚上,他又是在图书馆里待到闭馆才出来。回家的路上,江弛予给郁铎打了个电话。
和下午的时候一样,听筒里的忙音一直响到自动挂断,今天郁铎的手机一直处在关机状态,想必是又忘了充电。
回家之后,江弛予简单洗了个澡,就躺上了床。今天没能联系上郁铎,江弛予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整个晚上他都处在半睡半醒间,还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终于,他从一个压抑的梦境中惊醒,胸口被各种消极情绪压得喘不上气,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门缝里竟然亮着灯。
噩梦带来的沮丧被一扫而空,江弛予的心动了动,像是落进了一汪温水里,突然雀跃了起来。
他翻身下床,推门走出了房间。
抽油烟机上亮着一盏小黄灯,郁铎靠在灶台前,手里捧着一盒泡面,眼睛盯着呼呼作响的烧水壶。
“啪嗒” 一声响,热水烧开,在同一时间,他的身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郁铎转过身来,看见了只穿了一件单衣的江弛予。
“你怎么还没睡觉?” 郁铎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惊讶地问。
江弛予没想到真的是郁铎回来了,整个人还处在有些懵怔的状态,回答道:“已经睡过一觉了。”
说着,他走上前去,没骨头似的往郁铎背上一靠,将脸埋在他的肩上,道:“刚才做梦还梦见你,一睁眼就发现你回来了,真好。”
“这么大的人了,别动不动就撒娇。” 郁铎重新将目光放回到水壶上,动了动肩膀,道:“起开,我要去洗澡了。”
江弛予满腔思念化成的柔情,遇上了郁铎这么个铁石心肠,无异于给瞎子送秋波。
“不要。” 对付起郁铎来,江弛予有的是办法,他不退反进,伸手将郁铎圈在怀里,形成了一个背后环抱的姿势,用更加低沉的声音说道:“我好累,让我靠一会儿,我最近每天都只睡四个小时,一睁开眼睛就头晕眼花…”
江弛予这招对郁铎果然奏效,听他这么说,郁铎没有再拒绝,安静地让他抱着。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待郁铎全身都放松下来之后,江弛予问他:“不是说还要再耽搁几天?”
“事情忙完了呗。” 温热的呼吸落在郁铎的脖子上,他不敢轻举妄动,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气息扫过的皮肤,都不自觉地立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多留一天就得多喝一天的酒,赶紧先回来了。” 郁铎说道。
江弛予闷笑了一声,似在嘲笑他嘴硬,昨天明明还在电话里说那边的项目方非常难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但他也没打算把郁铎逼得太紧,这个人就像一只警惕心极强的蜗牛,好不容易伸出了一小根触角,稍不注意,又会缩回自己的壳里去。
于是江弛予松开怀里的人,拍了拍他的手臂,对他说道:“先去洗澡,别吃泡面了,我来给你煮宵夜。”
郁铎洗完澡出来,江弛予已经煮好了一小碗汤圆。他来到餐桌前坐下,低头尝了一口小汤圆,满身仆仆风尘,都被家的感觉驱尽了。
这汤圆就是今天孙姐做的那些,江弛予特地带回来冻在冰箱里,留着给郁铎回来吃。
江弛予身上搭着一件毛衣,曲腿坐在地上,打算替郁铎将行李箱里的要洗的衣服先理出来。
他刚打开行李箱,就看见一只被压扁的蓝白盒子,江弛予把盒子拿出来端详了一圈,问:“这是什么?”
郁铎抬头瞄了一眼,道:“飞机上发的。”
“我知道。” 江弛予将印着航空公司 logo 的纸盒打开,看见里面装着一根蔫不拉几的香蕉,和几块塑料包装的糕点,又问:“把这些带回来做什么?”
郁铎这次连头也没抬,嘴里塞了一颗小汤圆,含糊地说道:“忘了扔,就带回来了。”
郁铎曾经听江弛予提过,在他小的时候,有一年暑假,一位金主请江小青去海南陪玩。那是江小青第一次坐飞机,回来的时候,给江弛予带回了一个飞机上发的餐盒。
年幼的江弛予从没收到过妈妈的礼物,更没见过飞机上的东西,自然宝贝得很,连里面的塑料刀叉都洗得干干净净,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
第一次听江弛予说起这件事时,郁铎还无情地嘲笑了他一番。但嘲笑归嘲笑,笑过之后,郁铎还是把它记在了心里。
晚上在飞机上,他鬼使神差地把餐盒收了起来。回家的这一路归心似箭,直到快到家时他才想起来,江弛予已经是个大人了,不会再因为这些小东西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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