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尽深的每一个字他好像都听得懂,却又完全跟不上对方的思路。
紧接着,他迟钝地捕捉到对方的关键词:“你爸妈……”
杜尽深只回了他两个字:“放心。”
他道:“他们没有反对。”
这话倒也也不算是哄骗。
杜尽深带着两只大箱子出来,几乎什么零零碎碎的东西都带上了,包括程幻舟用惯的枕头和茶杯。
他再次把程幻舟塞进车里。
程幻舟莫名感觉自己像某种即将被处理待宰的活物,或许是金枪鱼之类,被杜尽深剁成肉泥然后装进罐头。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害怕,也许是对金枪鱼还不够感同身受。
又也许他此时此刻很想把自己封闭起来,真的变成一只不用思考不用行动、方方正正的鱼肉罐头,只要被吃掉,就算完成了存在的全部意义。
他们驱车,来到一片新建的庄园似的小区,那里是一排排很新也很漂亮的公寓楼。
坐电梯就可以直接进去,一层楼只有他们一户。
空气里弥漫着清淡的柠檬和草木香,像一条柔和温暖的毯子。
入目是一尘不染的地板,新鲜盛开的白玫瑰花束一左一右地摆放在进门处,看起来与他们住惯的杜家老宅没有太大区别。
布置精心,氛围温馨。
整间屋子还有一个小客厅,一边是厨房,有带电磁炉的灶台、洗碗机和冰箱,客厅的另一侧是卧室和卫生间。
地方没有家里那么大,但该有的一应俱全。
程幻舟站立着没动,很难判断这件事是杜尽深突发奇想还是早有预谋。
就在程幻舟发愣的功夫,门铃响了声,杜尽深走过去开了门。
程幻舟回过神,问:“还有客人?”
外边,身着白大褂的王旭奇向他俩打了个招呼:“哈喽。”
他端详的目光扫过杜尽深,又掠过他身后的程幻舟,挑了挑眉。
他立刻明白了杜尽深之前提起的那个Alpha是谁。
说实话,倒也不算意外。
毕竟若是真要探查从小到大与杜尽深走得近的对象,王旭奇也只能想得到程幻舟。
他带了一只看不出内容物的盒子。
程幻舟眼神闪烁,有些不自在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他对王旭奇印象不深,只记得对方小时候来过杜家几次,一直把自己和杜尽深当表弟。
“来吧,小程。”王旭奇放下那只盒子,从中拿出设备,似笑非笑地戴好橡胶手套,浑身冒着消毒水的气味,说,“给我看看你的腺体,咱们小杜这次又怎么你了。”
程幻舟在听到“腺体”两个字的瞬间,脸部血色褪尽,通体生寒。
他强忍着不动声色,心底却顿时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惊慌,像某种陷入攻击状态的动物,下意识地反手捂住自己的后颈。
杜尽深发觉他的排斥,环着他的手拍了拍程幻舟的背部:“你别紧张。”
他顿了顿,还是声音艰涩地道:“……舟舟,我都知道了。”
程幻舟猛地转过头,看向杜尽深,像是完全反应不过来,也完全不明白杜尽深这句话背后的真正含义。
接着,他见到自己的留在程省出租屋里的背包,笔记本电脑,以及他曾努力掩藏的那些药瓶都搁在玄关处的收纳柜上。
……杜尽深去过那间房子了。
程幻舟如被冰冻。
他现在努力回想,才勉强记起,他当时意识已经几乎完全恍惚,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得知程省被救护车带走,又找不到人时,他便预感到自己可能濒临失控。
他用仅有的神智回去翻包找了几瓶他惯吃的药。
从水龙头倒了杯冷水,手却一点也握不住,将玻璃杯砸落了下去。
他站了一会儿,干脆直接将那些药片咀嚼吞咽了下去。
然后他开电脑查了查附近急救中心的地图,就火急火燎地出门了。
所以,杜尽深说他都知道了的意思……
程幻舟过载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后退了一步。
杜尽深眼疾手快地拦住了还欲逃离的程幻舟。
把人拦腰抓住。
他轻哄道:“别怕,别怕,就是看一下你的情况,不会有事的。”
一旁的王旭奇挪开眼,露出十分牙酸的表情。
程幻舟在杜尽深怀里稍微安分了一点,他已经完全处于一种慌乱状态,回不过神来,好在反抗不算激烈。
然而程幻舟的身体情况比想象中更严重。
王旭奇来时未曾料到事情如此棘手,没有带那么多复杂的仪器设备,他觉察出来不对,立即发动杜尽深,两个人把程幻舟押着,又去二院做了一个深度检查。
结果不容乐观。
程幻舟知自己的秘密暴露已无可挽回,到此刻才终于稍微冷静下来。
“腺体三级损伤,四级就是最严重的了,所幸,目前好好治疗,还是可逆的。”王旭奇把报告递给两人,“另外还伴随有中重度信息素紊乱。”
王旭奇不复玩笑的模样,神色不渝地道:“小程,我问你,你打过多少次抑制剂,还是注射型的?”
程幻舟不欲承认。
当着杜尽深的面,他还是感到异常难以启齿。
王旭奇拿着那一叠厚厚的检查报告,又翻看了一遍,问:“发作时还会抽筋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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