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住形容略显狼狈的程幻舟。
意思是,你要不要听听她说什么?
程幻舟转过头,眼睛在落日映照中,泛出一抹剔透易碎的橙红。
薛兰紧追不舍地上前,一副想要接近又不敢的模样,带着哭腔对程幻舟说:“我知道你恨妈妈。”
“这么多年,妈妈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解释……”
“我出国的时候,老程只说让我替他过来料理购置点资产。”
“他突然出事以后,我才知道我经手的那些钱都不干净,这些东西在我名下,我想把自己摘出来都来不及。”
“我怎么敢回来……”薛兰语速很快,着急忙慌地解释说,“我放弃我的生活,我的全部,陪他回去坐十年牢吗?”
“他要赔那么多钱,我拥有的是我应得的,我怎么知道他会去犯罪……”
她看起来似乎真的快要哭了,声音发着颤。
“这个决定,我做的真的很难,妈妈当然舍不得离开你,但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你要相信,妈妈是爱你的啊。”
程幻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觉得她的样子简直可怖又好笑。
事到如今,在贸然偶遇后冒出一句“爱”,拗出一副深情的模样,是不是太令人作呕了一点?
他这么想,便真的弯下腰,捂住了嘴。
因为感觉到内脏挤压在一起,里头翻江倒海。
像是强迫他,要把他仅剩的一点对生命对世界美好的情感掏出来,掏给她。
然后他自己就真的只剩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程幻舟垂着目,只回:“我不认识你。”
薛兰的脸部表情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时甚至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用极度漠然的声音对薛兰说:“再见。”
直到快步走出很远,将还跟在他们身后跟了一程的薛兰彻底甩开,程幻舟兀然冒出一句话,声音冷酷:“我不在意。”
杜尽深想了想,觉得他应该是在对自己说话。
杜尽深突然很想拥抱他,思考不了其他,于是他便真的这么做了。
双手用力环绕,将人整个笼入怀中。
程幻舟听到杜尽深沉稳有力的心跳,许久,埋在他胸口轻轻道。
“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对她没有任何感情。”
“嗯。”
他们拐进另一条大街。
程幻舟指了指不远处那栋打着五彩斑斓灯光,看着十分醒目鲜艳却没有标牌的大型建筑,问:“那是什么地方?”
杜尽深过了会儿,才答:“赌场。”
程幻舟闻言,露出一点感兴趣的表情:“我想去看看。”
实际上,他表现得平静,又亟需发泄。
杜尽深没再多说什么,顺着他道:“那就去转转吧。”
“不过你进去就知道了,没什么好玩的,很吵。”
两个人从大门口进去,门口立着两个体型壮硕身着制服的黑人,要求检查他们的身份证件。
赌场在地下一层,果然如杜尽深所述那样十分嘈杂吵闹,刚进门就能感觉到大地都仿佛在人声鼎沸中上下起伏。
此类场合,程幻舟比杜尽深适应得多。
封闭的空间充斥着各种AO的气息以及成分过于复杂而呛鼻的香水与烟酒味,每一样都曾与程幻舟有过许多次同床之谊。
戴着手套的荷官在牌桌前发牌,夜晚已悄没声地降临,五光十色的人造盛世里,四处都是神情过度亢奋的赌棍与欢客。
放眼望去,整个赌城内端着酒水来来往往的服务人员全部为Omega。
拾级向下,扮装的侍者暗示性地贴上来。
程幻舟可以清楚看见自己边上这个Omega画着很浓的妆,嘴唇鲜红,十分清凉地只穿一件挂有身份号的细闪背心,裤子挂在很低的胯部,两条纤细的胳膊都敞开裸露在外面,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不能摆到明面上来的服务。
杜尽深用英语说了句他们不需要招待,并掏出钱夹给了几张纸钞。
围着两人的侍者娇笑着离开了。
程幻舟忽得产生一种离奇的不自在,那种感觉简直就像出门寻欢作乐还要全程被家长在旁监视一样。
他甚至开始臆想,自己今日若想找人上床,杜尽深都会提出要对方先出示近三个月内的体检报告,验证通过之后,才能脱衣服。
程幻舟端详了下杜尽深的神情。
许是因为杜尽深洁癖发作,显得神色阴郁,似有些不悦,但并不算明显。
程幻舟眼尾微挑,风流与沮丧同时出现在苍白的脸上,他故意说:“杜尽深,你能不能不要自作主张?你把人家都赶跑了。”
杜尽深目光深沉地注视着他此刻这副异常招人的模样,沉声道:“我只答应你可以进来转转。”
意思是别的他都不可能允许。
程幻舟面露无趣地耸耸肩。
他语气随意地说:“好吧,daddy。”
程幻舟自如地穿行其间,坐在一张暂时空置的,玩Split Aces的桌前。
倚在牌桌边衣着暴露的Omega抽着金箔纸包裹的细烟,撇过来,懒散地吐出烟圈,朝他们抛了个媚眼。
“帅哥,来一把?”
杜尽深在是否驱赶那个靠近程幻舟的Omega之间迟疑片刻,他不动声色地靠近程幻舟,手臂将他圈紧,以一个亲近到几乎随时随地可以接吻的距离,抬眼扫了一眼对面那个Omega,贴着程幻舟的耳朵淡声问:“想玩吗,想玩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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