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游没什么情绪地“嗯”一声,“我本来叫什么名字?”
“小宝,文小宝。”徐丽华说,“我和你爸爸没怎么读过书,你又是我们家的宝贝,所以起了这个名字。你要是不满意咱们可以改,等去了……”
“抱歉,我去一下厕所,”蒋游打断道,边说边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要好好想一想,你们自便。”
*
蒋游呆呆地站在洗漱台旁,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还是没反应过来现在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向来还算配合的大脑此时仿佛罢工,仅仅只是“接收”到了信息,却拒绝做出任何处理。
——他的亲生父母终于找到他了?在时隔十六年、自己早就已经不抱任何期待的今天?
在自己终于和一直以来默默出资支持自己的人见面的今天?
有点梦幻,很不真实。
甚至像一出没头没尾的荒诞戏剧。
蒋游想起前两天别亦南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
“最近是什么好日子,新爹旧爹轮番登场。”
可不是吗,而且今天来的这位还自称是亲爹。他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
想到新爹,蒋游下意识地想给晏折渊打电话。
毕竟他作为自己的资助人当然有权利知道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另外,如果外面坐着的那两人真的是自己的亲生父母,那他们要不要还一些“抚养费”给晏折渊?好像没什么必要,但不还又显得不太好。
思绪纷乱,不知不觉间蒋游已经拿出手机,正待拨号时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忘记问晏折渊要联系方式,而对方似乎也没主动提起的意思,蒋游顿时泄气。
选择晏折渊是出于本能反应,事实上在这样情况下打给别亦南才是第一顺位的选择。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别亦南的声音压得很低,“醋儿,干嘛?我这边正开会呢,马上轮到我上去给王八蛋讲PPT,好家伙我跟你说……”
“南南,”蒋游打断他,语气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像是漠然又像是无助,“有人在我家里。”
别亦南:“啊?”
“他们说是我爸妈,”蒋游轻声说,“我爸妈找来了。”
*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推门的人似乎有什么急事,力气不小,门板摩擦发出一道声响,正在汇报工作的同事愣住,茫然地朝门口看去。
“不好意思。”刚出去接电话的别亦南抓了抓头发,“邵总,麻烦出来一下。”
在座众人都知道这位是董事长的儿子,未来的大老板,自然对他突然打断会议进程没什么意见,纷纷把目光投向首座的邵里。
邵里略一扬眉,有些意外地站起身走出去。
“小南总,有什么话不能等到开完会再说?”邵里语带揶揄地道,他向来公私分明,因此很难认同这种行为。
“本来想给你发个消息,但想到你开会从来不带手机,我又不能直接跑路。”别亦南道。
邵里皱眉看着他,“你这是当着我的面说翘班?合适吗?”
“这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别亦南摆手,一脸严肃地说:“醋儿的亲生父母找来了,现在就在他家客厅里坐着,我得马上过去。”
邵里:?
“跟你打个招呼,免得我突然消失搞得你没面子。那我走了。”
该说的都说了,别亦南转身要走,却被邵里一把拉住。
“你把话说清楚,蒋游的父母在他家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着急去干什么?”
“哎呀你没听明白吗,是他的亲生父母。他跟我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所以当年我们俩才能在福利院拜把子。而现在他的亲生父母突然找上门了,我得去看看。”别亦南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看向邵里捏着自己胳膊的手:“快松手。”
邵里依言松开了,却是忽然道:“你们跟林飞白也是小时候认识的?”
“对啊,一个福利院的。”别亦南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邵里道,“你连驾照都没有准备怎么过去,现在叫车来得及?”
别亦南正想说调辆公司的车,就听邵里又道:“去找我的司机,让他送你过去。”
二十分钟后,蒋游家里。
“……最后我就这么丢了。”蒋游简要地把徐丽华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看着别亦南问,“是不是很简单?”
“确实,但大部分的悲剧都很简单,发生的时候平平淡淡,连痛苦也和别人一样。复杂、独特和戏剧性是小说和电影才有的属性。”别亦南难得正经地说。
他朝外面看了一眼,只见那对夫妻仍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徐丽华将头埋在丈夫的肩膀上,似乎在无声的哭泣。
文贤歌表情沉重,眉头紧锁,时不时发出几声叹息。
“那你想起什么了吗?”别亦南问,“如果他们真是你爸妈……你有印象吗?”
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蒋游的情况很特殊。当年院长在福利院门口发现蒋游时他正处于高烧昏迷中,而且浑身都是伤,脑后还有一个血淋淋的伤口,像是重重磕到了石头上。
院长不敢耽误,连忙将蒋游送进医院,等到蒋游醒来时却犯了难——他失忆了。
说不清自己的家住在哪里,父母在哪里上班,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