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话又怎么能和贺予说?
而且仔细一想,这法子虽然乍一听很离谱,却是对他俩而言损耗最少的解决途径了。谢清呈因此说:“那随便吧,你看着办就好。”
贺予就在首页找了个高评分高点击的,和谢清呈分别戴着耳机,对着一台屏幕看了起来。
两人行事之余,都不免觉得讽刺又荒谬,实在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们俩居然会盖着被子共同欣赏午夜电影。
那片子是欧美的,主演很赏心悦目,剪辑制作都非常精良,看得出是导演的心血之作,但贺予和谢清呈躺床上看了半天,两人都很麻木。
贺予:“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贺予说:“要不我换个国语的。”
“……”谢清呈,“也行。”
贺予就换片了,这回没有要这种工业片,他找了个国内情侣自拍,好家伙,清晰度直线下降,毫无镜头语言可言,不过贵在感情充沛,而且是母语对话,能够直接刺激大脑,不必途径脑部翻译系统。
几分钟后。
谢清呈看着看着,皱眉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女的眼熟。”
“……是有点。”
“她长得像我们以前医院那个周护士。”
贺予本来就看得不怎么得趣,这样一听,再一联想,直接就把框给关了。
“……我再换一本。”
“那你用心点,好好找找。”
明明是这样尴尬又香艳的事情,愣是被谢清呈说出了一种前辈指导晚辈做ppt的气质来。贺予被弄得更尴尬了,干脆整个退出了页面,打开了另一个版块,扫视一圈后,挑了个顺眼的开始播放。
这次他找的是俩男的主演。
可那电影里两位智人的胸毛居然比动物园里的黑猩猩还长,声音又比非洲象喷水时的响动还骇人,谢清呈看了不到一分钟就把耳机摘了:“看这个还不如看动物世界。”
贺予觉得也是,这都是些什么和什么。
他把那网站给关了,侧过眼,望向谢清呈,借着手机的微光,贺予可以在这样近的距离清晰地看着谢清呈的面庞。他的视线摸索过谢清呈玉白色的脸庞,刀裁似的眉,又流连在那双结了冰凝了雾的桃花眼中。
那些片子演的再纵情,也及不上谢清呈这样不声不响地看他一眼。
贺予为自己对谢清呈的感情而躁郁,他明明是想心坚如城的,为什么只要在他身边,心就会软得狼狈,只想吻上谢清呈那凉薄的唇?
甚至只这样一想,心就又热又烫,腹亦如火烧。
他眼睛微泛红,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可偏偏谢清呈还没觉察,还问:“你就找不到一本像样的吗。”
贺予:“……”
“没有存货吗?”
“……”
谢清呈觉得这可能是真的为难孩子了,跟已经没什么情感纠葛的叔叔做这种事情。算了,这种麻烦事还是自己来吧,于是道:“要不你手机给我,我来帮你找找。”
贺予哑声道:“你又有什么经验?以前我帮你做课件,瞧你电脑里连个限制级的片都没有。”
此言一出,两人都静了。
他们现在很少提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不管是痛苦还是温情,仿佛那些过往都成了无法愈合的疮疤似的。
这一刻贺予不假思索冲口而出,好像又把他们拉回了三四年前的大学校园,那些他们俩之前还什么错误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在这回忆萦淌之间,贺予不错目光地凝视着谢清呈的面庞,眼眶的红湿渐渐地不再仅因为窘迫和,而带上了些别的情绪。
他看着谢清呈盲了的眼。
看着谢清呈零星白了的发。
他看着曾经那么辉煌的一个人,像是烧至残年的蜡,而从辉煌到落魄,都是他错过的这些时间。
这盲眼不属于自己,这白发不属于自己,岁月淹及……这个人哪怕残损至斯了,也不再属于自己。
贺予从失魂落魄中踉跄着归来,从阿鼻地狱中鲜血淋漓地爬回来——他只看到了一个残损的,被别人夺走的谢清呈。
他其实并没有办法装作什么宽宏大量,平静如常。
他只是不愿再伤害,所以才佯作不在意。
其实他还是放不下。
他对谢清呈的感情,只能是激烈的爱,什么平和,什么放下,什么释然……那都是假的,是装出来的。
似乎终于感到了贺予神色中的危险,谢清呈沉默了,要把脸转到一边,可太迟了。
贺予忽然蓦地翻了个身,将谢清呈压在身下,他握着谢清呈的下颏,不让他把视线转开,伤感在文艺青年心里燎了原,他不等谢清呈反应,忽然低头吻住了谢清呈的唇,沉重炙热的呼吸喷薄而出,拂过皮肤,焚过心脏。这一吻毫无章法,又无预兆,像是被逼到了绝境处的野兽的反击。
他又凶又野地吻他的嘴唇,下颌,脖颈,那些情绪压抑良久,骤然决堤,让贺予像是成了魔,竟似要咬断谢清呈的咽喉。
这堪称粗鲁急躁的吻结束时,贺予沉沉地喘了口气,他撑在被子喃喃道:“我其实有一部很好看的,但我怕你生气……不敢拿出来。但是……我这几年都在看着它……我很想和你一起,不吵架地……去看一看……看一看我们的从前……你……这一次,愿意和我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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