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予看着画面里的那个男人,心里有了一个预感,但那预感让他非常烦躁。
他抬手重重地揉了揉自己的睛明穴,然后吐了口气出来,沉着脸,重新戴上耳麦,拨通了另一个加密号码。
“喂,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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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破梦者总部离开后的谢清呈,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准备了。
他最后回了一趟家,与谢雪他们吃了一顿晚饭。
他们并不知道谢清呈即将要做的事情,这餐饭像往日一样吃的很随意家常,上桌的是黎姨做的清炒番薯藤,麻婆豆腐,红烧仔排以及青菜鱼圆汤,饭是谢雪做的扬州炒饭,她是跟着谢清呈学的,现在也炒的像模像样了。
席间,谢雪和谢清呈说:“哥,下个月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不管多忙都不许工作,我想订一个旅游私家团,我们一起去走一走,散散心,好吗?”
卫冬恒连忙帮着妻子劝他:“是啊,哥,旅游特别好,能让你把之前的烦心事全部……”
谢雪在桌子下踩了他一脚。
劝就劝,提之前的烦心事干什么?都当爸爸的人了,讲话还是愣头青小伙子一样不过脑。
卫冬恒吃痛,居然还回头对谢雪道:“哎呦,你踩我干嘛?”
谢雪:“……”
谢清呈明白他们的意思,但下个月他在哪里都未可知,曼德拉岛是个人间鬼域,这一次前去查探是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他一来不想让谢雪他们担忧,二来这个任务也确实是机密,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和家里人说,只是喝了最后一口热汤,让那平凡的温热淌过他的心,散向他的五脏六腑。
然后道:“……好。”
临走前,他最后抱了抱芽芽,和正在洗碗的黎姨说了一句辛苦你了,又对谢雪和卫冬恒道:“那么大的人了,家务事也要学着做起来,要互相多照顾。”
他性子太爹,平时这类的叮嘱也多,因此卫冬恒听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夫妻二人将谢清呈送至门口,目送着他上车远去。
谢雪忽然微微地皱起眉头。
卫冬恒:“怎么了?”
“……不知道。”谢雪看着谢清呈车子越开越远,“只是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不舒服。”
“是不是天要下雷雨了啊。空气里湿度大。”卫冬恒道,“你快进屋坐着吧。”
谢雪应了,却没有动。
她站在那里,目送她哥哥车子的尾灯在拐角处消失,直到那血一般的颜色已经不见了,她仍目送。
谢清呈去的第二个地方,是美育私人病院。
院长已经在顶楼实验室等着他了。
二十管微缩血清,经过特殊处理,呈现浅蓝色,藏在设计过的安全管内,管内有微缩针头,只要按窍门拧动管口,针头就会弹出,方便谢清呈在外自行注射。
“谢教授。”老院长抬眸看着他,“东西早就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特殊野外注射器,非常轻便,易于携带。”
谢清呈伸手去拿:“谢谢。”
“等一下。”
“怎么?”
“有一样东西,我想交给你看。”老院长示意自己面前的空椅子,“你先坐吧。”
谢清呈坐下了,老院长起身,去给谢清呈倒了一杯热姜茶。
谢清呈虽不明所以,还是喝了一口,然后看着他:“院长,你要给我什么?”
院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他,谢清呈打开了绕线纽扣,牛皮信封里装着的是一沓纸,他把它抽出来,只扫了第一眼,就愣住了。
他隔着纸页,与老院长对视。
老院长微笑着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读下去。
于是整整十几分钟,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声音,最后谢清呈把那一沓纸放回了桌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老院长笑而不答。
这老头儿是秦慈岩的同学,读大学的时候上下铺,关系好的就和亲兄弟一样。谢清呈一直和他交流不多,这会儿才发觉老院长笑起来的时候竟然和秦慈岩的气质很像,也许那个年代专注于治学的人,最终沉淀下来,都是一样从容又宽和的味道。
可是这种相似,却犹如猫爪儿一般,刺痛了谢清呈的心脏。
谢清呈几乎都有些光火了:“你早该和我们说——”
“你现在知道,你对亲近的人隐瞒着病痛,他们会是怎样的感受了吗。”
谢清呈蓦地怔住了。
他大睁着眼睛,看着老院长似笑非笑的老脸,老头子笑起来和秦慈岩一样不好看。
老院长慢慢地收回了那份牛皮信封,里头洁白的纸页全是他自己的病例报告,报告上写满了刺目的字眼——
“肺癌中晚期”、“扩散”、“转移”……
“你家里人呢?他们都……”
“他们都知道。”老院长隔着镜片,一双锐利又温和的眼睛看着谢清呈,“我太太,儿子,女儿……都清楚我的状况,我花了很多时间与他们沟通,最后我们决定一起面对这些出现在我生命中的小困难,我们一家人经历过很多事情……战争,批斗,平反……我们住过牛棚,被挂过大字报,但一直都在一起,互相鼓励着克服了非常非常多的难关。”
他屈指敲了敲信封:“这也许是倒数第二关,然后我们面临的最后一个困难就是我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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