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贺予确实没有限制谢清呈的自由,但他也拿捏住了谢清呈的性子——谢清呈不会允许自己身后随时跟着两个保镖,而那两个人赶也赶不走,还非常客气,不管谢清呈说什么,他们都能安之若素,并且寸步不离地跟着服务。
谢清呈最后没办法,这事儿要摆出去和人说,反而更跌他面子。他也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横竖住着就这么住着,等贺予把保镖撤了再说,反正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贺予每日回来,都会和谢清呈说一会儿话,然而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实在太脆弱了,对话的结果往往是干脆不欢而散。
贺予有一天有些受不了了,终于冷了声:“你就不会说点我喜欢听的?”
“我说什么你能喜欢听。”
“……”
“你现在从心里就憎恨我,所以无论我说什么在你听来都是不好的。”谢清呈说,“只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你高兴点。”
“什么。”
“撤了你的保镖,让我回去。”谢清呈道,“这样你就可以对我眼不见心不烦了。”
贺予沉默良久后,在床边坐下,攥起谢清呈的墨发,靠近了,几乎眼对着眼,鼻尖碰着鼻尖,动作轻柔,姿态却粗暴,如同爱恨杂糅,病得可怖。他的视线从谢清呈的眼扫到谢清呈的唇,最后又回至对方眸中,轻声道:“不行。只有这个不行。”
手碰了一下吊瓶。
“你病还没好,我非常非常地……不放心你。”
“……”
“养好病。让我陪着你。”
“如果我不愿意呢。”
“……恐怕也由不得你。”
谈判还是破裂了。
从这天起,谢清呈就干脆不再和贺予说话了。贺予晚上回家,无论和他讲什么,聊天也好,骂他也罢,他要么就管自己低头看书,要么就阖着眼眸闭目养神。
贺予就像个疯子似的,对着他这样一个不会回应的人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东西。
有时候贺予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那眼神令人毛骨悚然,世上也许只有谢清呈一个人受得住。
最难受的是换药的阶段。
贺予不允许其他人给谢清呈涂药,全都是他自己回家之后亲自做。谢清呈一开始还会反抗,脸上露出些鲜活的,狼狈的神色。
但从他们那次冰冷的对话之后,谢清呈似乎麻木了,他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反馈都不给,由着贺予替他上药,好像贺予是个机器人一样。
冷暴力比尖刀子更伤人。
焦躁在贺予胸臆中与日俱增,有一次他上完药之后实在忍不住了,厉声问谢清呈:“你为什么不看我?你现在连恨都不肯给我了吗?”
他问了两三遍,谢清呈才转动琉璃色的眼珠,目光缓慢地在贺予身上聚焦。
“我根本没有资格恨你,贺予。”他终于说话了,“三年前到底是我对不住你。”
“……”
“所以我现在什么也给不了你了。恨也给不了。”
谢清呈缓然闭上眼睛。
“你想怎么样。就由着你去吧。”
那一瞬间贺予看着他垂落的睫,一时间竟暴怒地几乎要把谢清呈由血肉至白骨地撕裂拆碎掉。可他看到谢清呈手上的点滴,脸上的苍白,他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关了灯,他在谢清呈身边躺下,床太大了,两人又刻意分开了距离,中间空荡荡的都是冷意——贺予眼眸血红地望着天花板。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做,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支离破碎。
但他就是不想让谢清呈走。
好像哪怕谢清呈死了,朽成枯骨了,他也要他留着。
留着会让自己痛苦,而痛苦,至少胜过那三年的孤独与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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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五日的时候,贺予从外面回来,拎着一个塑料袋。谢清呈的烧热终于退下去了,只是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人也无精打采的。
贺予:“今天我从外面给你带了些吃的,你应该会喜欢。”
谢清呈机械地抬起眼:“我烧已经退了。”
“……”
“你该兑现你自己的承诺了。”
贺予顿了一下,把塑料袋递给他,没有理会谢清呈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趁热喝吧,冷了就不是什么好味道了。”
“你这里不是医院,我不会住上一辈子。”
贺予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他自己把塑料袋打开了,里面是两元一杯的那种老式奶茶。
“你真的不打算喝一点吗。”他面无表情地问他。
谢清呈:“不打算。”
仿佛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隐忍堆叠到了极限,谢清呈所有的冷硬、麻木、寡淡、自我封闭……终于彻底击碎了贺予的心堤。贺予忽然满面阴鸷地起身,猛地把那奶茶抄起来,掰开谢清呈的嘴就往里送。
但他的手其实是有些抖的。
奶茶溅了一半在谢清呈脸上,一半洒在了衣襟处。
滴滴答答,黏黏腻腻,似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
塑料吸管碰伤了谢清呈的嘴唇,玫瑰色的血珠渗出来。
贺予盯着,片刻后,脱力般地把那杯子扔到了一边。
“……为什么。”
“……”
“为什么你要为了他变成这样?谢清呈?为什么你非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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