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谈点事情。”谢清呈靠在椅子上,秀长的十指交握着,开门见山道。
贺予眸色微动:“关于什么?”
“关于RN-13。”
“……”贺予静了须臾,“为什么忽然想谈这个?”
谢清呈:“我最近发现了一些线索。”
“嗯。”
“也许和你母亲会有关联。”
“……”
“你接了贺继威的位置之后,应该看到了很多从前看不到的东西。”
“这个,确实是这样。”贺予道,“但如果你的意思是觉得我们公司涉足RN-13,那是完全没有的事情。”
谢清呈没有打算和贺予绕什么弯子,他问:“你在盯原本属于你母亲管辖的国际业务时,没有发现过任何异样吗?”
“没有。”贺予说,“集团的业务一直很规矩,没有触犯过任何一个国家的法律。我不知道你是在哪里听说了什么,但你既然来问我了,那么这些就是我的回答。”
他对谢清呈说话的声音依旧很温柔,依旧很耐心,然而这些却不是谢清呈想要的。
因为谢清呈知道他没有说实话。
刚才被风吹落的纸张上,除了那些零散涂鸦外,还有一些残缺不全的化学方程式。贺予不是理工科出身,他记不全那么复杂的式子,而且他只是出神时随手写的那么一部分,所以他可能并未在意,不觉得这样残损的内容会有谁看得懂。
但谢清呈看懂了。
那竟是与听话水相关的方程式……
“你对我说的是真话吗?”
贺予看着他:“是真的。”
“……”谢清呈合上眼眸。
这个男孩就是这样,一旦他心里藏着什么事,不打算和你说的时候,他的嘴就会非常严,无论对谁他都能以沉默与谎言来应对。哪怕谢清呈直接质疑他为什么会写听话水相关的方程式,他也是断然不会回答的,连逼问都不必要。
谢清呈道:“那好,贺予。我告诉你,无论过去或者是未来,如果有人和你说,RN-13导致的精神埃博拉有彻底治愈的方法,你都不要相信。那是假的,无论和你说这句话的那个人是谁,都是在欺骗你。”
“你不要忘记,那个组织害过多少人,你自己又有多少次是勉强从他们的手底下死里逃生的。”
谢清呈顿了顿,目光仿佛要刺进贺予的眼底。
“我请你一定不要去,与虎谋皮。”
贺予安静了好一会儿,说:“谢哥,我不会的,你要相信我。”
见谢清呈剑眉未展,他又补了一句——
“我知道,你很容易相信贺予,却很难相信贺总。但是我在你面前,会一直都是贺予,我希望你能知道这是我的真心。”
谢清呈注视着他:“那么我希望你今天说的每一句,都是你的真心。”
贺予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对面男人的眼睛犹如琉璃镜,他对着镜子,重新把自己略显僵硬的笑痕调整至无懈可击。
谢清呈对今天的谈话可谓无比失望,但面对这样滴水不漏的贺予,其实谁也没有办法撬出他的真心。
于是在又浅聊了几句后,谢清呈最终还是起身准备走了,然而手尚未触碰到门把手,就听到贺予在后面唤住了他。
“谢清呈。”
谢清呈的指尖已碰在冰冷的金属把手上。
贺予在他身后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病入膏肓,我只是想活下来,而我活下来的办法只能是你口中的与虎谋皮,你会原谅我吗?”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屋子里安静到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贺予站起来,望着谢清呈依旧高大,但已非常消瘦的背影。
“我会在你的对立面。”谢清呈的声音传来,平静地没有一丝觳纹,却又好像压抑着一整个深渊的伤心。
他微微侧过头,在推门之前,最后看了贺予一眼。
“所以请你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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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贺予立在别墅的书房窗边,看着远处大片的人工草坪与湖景,夜里的风微泛着些凉,他抬手叠了一只纸飞机,凭着风力丢掷了出去。纸飞机穿越过了整个草坪,栖在了楼下的无尽夏绣球花丛里。
绣球花开得很庄重,他又看了一会儿,然后坐下来,拿了一支笔,坐在书桌前写了些东西。
内容不算太长,然而他反复斟酌了很久,当明月从天空的侧边移至当空而悬时,他终于放下了笔,想了想,把这张纸夹在了书桌上的《世界罕见病》大全里,那里面已经夹了很多信纸了,这是最后一页。
“笃笃笃。”他刚完成这件事,书房门就被扣响了。
贺予:“进。”
门缝后头露出了吕芝书尽管虚弱,却还是堆着伪笑的脸。她此时很像是连锁快餐厅橱窗里摆着的套餐模型,一眼就能瞧出假,油汪汪的肥肉上还蒙着些灰尘。
“贺予,在忙呢?妈妈给你冲了一杯热可可……”
“放着吧。”贺予说,“然后去休息。”
吕芝书很忐忑。
贺继威走后,她原本是想让贺予继承的权力被架空掉的,谁知贺予年纪轻轻,手段却比他父亲当年狠毒得多。她那一阵子又虚弱得厉害,等回过劲来,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贺予了,反倒是被他抢了先机,甚至还截控了原本全权由她负责的海外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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