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人死亡,道路爆炸,证物不翼而飞,更令人哀伤的是那些在爆炸中瞬间消失的生命。
致哀,吊唁,安抚,告别,正名,公开记者会……
警局的气氛比天空更为阴沉。
他们尽力抢救着伤员,也抢救着蒋丽萍留下的那些线索——在他们和她非常宝贵的简短对话中,警方得知了这个犯罪组织的头目叫做段闻。
但段闻恐怕不是他的真名,而且这人和那些黑手党老大,缅甸毒枭一样,都是早就受到了警方怀疑,却始终无法落实证据将之拘捕的棘手人物。
抓捕一个黑组织大佬并不是那么容易,凭着几句证词,几个证人,一些间接证据就能实现的,甚至搞不好还会被反咬一口。尤其这个段闻还不是本国国籍,也不常在境内停留。
和当年意大利Fale死后,即将取得重大突破的黑手党抓捕归审案迅速陷入了无限延期一样。
这一次公路爆炸之后,大量线索也中断于那个消失的保险箱。调查虽有方向,却也陷到了胶着的泥泞中去了。
大家对此都觉万分沮丧,令人意外的是,谢清呈倒是反应最冷淡的一个。
他非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习惯了。
对于父母的死因,他等待了十九年,一次一次怀有希望,可希望又一次一次在他面前破裂。
在黎明真正照到身上之前,他不会怀有太大的期待,因此也就没有什么强烈的失落感。
更何况,他也没什么时间感到沮丧,在志隆娱乐,蒋丽萍给了他们新RN-13的样品。有了样品,他们就可以给谢雪,陈慢和相关受害人配药了。
这些人摄入新药的剂量都不多,经过治疗都能达到痊愈的效果。谢清呈需盯着解药的研发,得经常去实验室,几乎没有自由时间。
但致哀日那天,他还是抽出了空,去墓地献花。
向牺牲的警察敬献了花束后,谢清呈又前往了另一个墓园。那是属于平民百姓的墓园。
蒋丽萍的墓就落在了那里。
谢清呈是自己一个人来致哀的,他不想与太多人接触。没想到来了墓园之后,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老郑……”
“……哦,小谢啊。”郑敬风站在墓碑前,回头见到了他,叹息着点了点头。
谢清呈走到他身边:“来看你的线人?”
“是啊。”尽管不想让自己显出什么软心肠来,郑敬风脸上的皱纹里仍藏不住哀伤和惋惜之情,“我一直都没想到……是她……”
松柏苍翠,随风如涛。
“在广电塔案之前,这个我从未见过面的线人给我提供了很多宝贵的消息,因为她的情报,这些年我们至少避免了十几起可能会出现严重人员死亡的事件。”郑敬风陷入了回忆,闭目长叹,“真没想到是她啊……”
谢清呈静了片刻,说:“她之前和我们说过市局最大的那个保护伞。我也已经告诉过你了,你以后再调查这些案子时,要注意着他,我们手里没有证据。目前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落叶飘下来,栖在石阶前。
谢清呈:“这是你的线人,最后给你的情报。”
郑敬风神情凄凉。
谢清呈:“老郑,保护好自己。别让他发现你知道这些事情。”
他说完,回头凝望着墓碑上的字——
蒋丽萍的碑上如今写着她真正的名字:
孙苹。
而在她的墓旁,是江兰佩的新冢,江兰佩在被非法关押二十年,死亡整整一年之后,终于因为学生孙苹说出了当年的真相,才获得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她的墓如同孙苹的墓,都琢刻上了那个不再属于黑暗的真名:
“金秀荷之墓”
郑敬风:“她以前给我留信时,署名一直都是JLP,但是最后一次……也就是梦幻岛你们看到的那次,她的署名变成了江。兰。佩。我们那时候以为是某种暗示,谁知道……唉……”
谢清呈沉默许久:“……她想活成她老师的样子。”
老郑很嗟叹:“那你说,她算是活成金秀荷的样子了吗?”
谢清呈没有答话。
他想起了在志隆娱乐公司的那一天,蒋丽萍告诉他们,她就是线人,并且说了梦幻岛上笔记本的留言署名。
那时候情况很紧急,她不假思索下,还是报了自己之前一直习以为常的JLP,而不是唯一一次署名的“江兰佩”。
因为这个原因,她差点被贺予误会成想害他们,但她不肯解释缘由。现在想来,也许在蒋丽萍心里,江兰佩……也就是金秀荷,是永远善良干净的。
而她身上都是血,她杀了王剑慷之后,就再也没想用江兰佩的化名落款自居。
“又或者……她算是活成了是金秀荷期待的样子了吗?”老郑还在喃喃地问。
远处松木和柏木沙沙作响。
风吹过,带走了老郑的叹息。
谢清呈一直没有回答老郑的话,也许这个问题除了墓地里的人,谁也回答不了。
他就那么安静地,又看了一会儿她们的长眠地,最后摸出一盒他随身带着的万宝路,还有一盒他特意买的女烟,放在了孙苹和金秀荷的墓碑前。
“想抽哪个都可以,二位辛苦了,不必再忍受。……安息。”
他说着,闭了目,对这两位女性的墓深深地鞠了三个躬,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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