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好呢?
他一向都不是会被老天爷格外眷顾的那种人,漫长的等待和日复一日的失落累积到一起,把尚楚的希冀和期待一点点磨平。
体检报告显示他的激素水平并没有得到多少提升,梁主任也多次委婉地暗示过受孕几率极小。
极小是多小,尚楚不知道,他只知道极小就意味着有可能,这个“有可能”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无论它发出的一点火光多么微弱,尚楚都要紧紧抓住。
他不怕等待,就怕白艾泽难过、怕白艾泽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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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半年之前,他们从首都做完孕前检查回来,尚楚又问白艾泽小熊走到哪里了,会不会迷路了?
白艾泽亲了亲他的额头,说他们的宝宝一定很调皮,也许在路上看见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所以就耽误了。
尚楚靠着白艾泽的肩膀,眼皮很沉,他说小白小白,我先睡觉了,要是我在梦里看见了我们的小熊,我就让他迈开腿跑快点儿,这么偷懒怎么行呢?再偷懒我就要揍他了。
检查要打很多针、抽很多血、验很多项目,加上往返首都路途遥远,二人又公务缠身,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尚楚实在太累了。
尚楚彻底睡过去之前隐约听见白艾泽在耳边喊他阿楚,说阿楚,没关系的。
白艾泽的声音很低很低,比窗外皎白的月色还要更加温柔,尚楚想回。
那次尚楚没有梦见小熊宝宝,由于疲惫他睡得很沉,醒来是凌晨三点半,白艾泽不在身边。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循着灯光去到了客厅另一头的小房间——他们用来放小熊玩偶的屋子。
从十八岁那年起,白艾泽每年都在尚楚生日那天送他一只小熊布偶,年年如此,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多只。
尚楚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白艾泽盘腿坐在沙发椅上,几只小棕熊坐在他身边,他大腿上坐了一只小号玩偶,包着纸尿裤。
从这个角度看不见白艾泽是什么表情,但尚楚料想白艾泽此刻的眼神应该无比柔软,他忽然就眼眶一热,险些就要掉下眼泪,没有惊扰小房间里的白艾泽,踮着脚回到了主卧。
那晚之后,尚楚再也不在白艾泽面前提孩子的事情,他不再问白艾泽小熊走到哪里了,也不说那些要揍小熊之类的赌气的话,只是悄悄地攥着那一点点微弱的“有可能”,再平静地接受试纸上浮现一道刺眼的横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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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一道横杠突然变成了两道,尚楚反倒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在短暂的震惊和狂喜之后,不确定的感觉浪潮般涌起来,瞬间压倒了其他一切情绪。
是真的吗?万一不是......
尚楚舔了舔嘴唇,觉得不管测试结果是真是假,总归都得和白艾泽说一声。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给那张试纸拍了照发给白艾泽,发消息说他刚才买彩票了,估计今天能中大奖。
目不转睛地对着手机屏幕盯了两分钟,白艾泽才回了通电话过来,尚楚忐忑的心脏差点儿没跳到嗓子眼,想着白艾泽会是什么反应,激动的语无伦次?感动的无言啜泣?还是喜悦地狂吼狂叫?
他忐忑不安地“喂”了一声,那头传来白艾泽和往常一样沉静的声音,镇定地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嘟——
挂了。
尚楚怔了半响,嘴角僵硬地抽了两下,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八个字。
就这?白艾泽就这反应?就扔给他这八个字?
尚楚还没琢磨完这八字箴言有什么含义,手机又响了,是宋尧打来的电话。
“喂?有屁快放,”尚楚这会儿没心情和他叨叨,“没事儿我挂了。”
“我操!别挂啊!”宋尧那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你现在赶紧叫个车去医院!”
尚楚心不在焉地问:“干嘛?”
“你家白艾泽中什么邪了?刚走路走的好好的,就接了个电话,然后一头撞在窗户上,现在又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宋尧又好气又好笑,“我刚检查了,他也没伤到骨头啊,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站不起来,问他怎么回事儿他也不说话,我寻思别是把脑子摔坏了......”
尚楚按着眉心,哭笑不得地说:“你先把他扛医院去看看,我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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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市局都对白艾泽出糗这事儿津津乐道,接下来这三个多月,上到一把手谢军,下到门卫老张,见了白艾泽都要好心提醒一句“下楼梯小心看路啊”,连同白艾泽撞过的那块玻璃都成了新阳市局的一个景点,宋尧给起了个爱称叫“送子玻璃”,局里但凡是谁想要生孩子的,就去那块玻璃上磕两下脑袋,据说效果比城郊的送子观音庙还好。
谢军对这种歪门邪道嗤之以鼻,表示坚决不能在局里搞这种迷信活动,直到一天晚上,在物证科加完班的翁施经过走廊,看见有个人影在那块送子玻璃前边撞头,他过去一看,发现竟然正是谢局!
局长毕竟是局长,谢军被抓了个正着也不慌不乱,拍拍翁施的肩膀说加班辛苦了,迈着官步稳稳当当地离开了。
第二天,谢局求子的重磅消息传遍了整个市局,就连尚楚都难得起了个大早,候在谢军办公室门口,贼兮兮地说:“老谢,老当益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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