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呀,”张冰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水递给白艾泽,“我光是听他们说都受不了,也不知道小尚有多难受。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急死我了......”
“谢谢。”白艾泽接过水杯抿了一口。
“还好你来了,”张冰说,“有你陪着他应该会好过一点,你急着回去首都吗?要不然多陪陪小尚......”
白艾泽捧着温热的水杯,垂眸看着杯子里晃动的水面,低声说:“我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张冰一愣:“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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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清晨,生物钟让尚楚在五点四十分准时睁开眼,他手脚酸软,宿醉后头疼的厉害,从眼球后面那个位置传来一阵阵的胀痛,他动了动手指,疼痛感立即顺着神经蔓延到全身。
他对着墙皮脱落的天花板看了十几分钟,迟钝的大脑才缓慢恢复运转。
昨天他干嘛去了?头怎么这么疼?浑身上下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然后,他眼前跳出一个接一个的画面:在会议室背地图,吃盒饭,打电话给医院确定看诊时间,跟队出现场,烂尾楼,他在警车边等,有个人被捅死了,尚利军坠楼死了,他晕了,在医院醒来,去买保温杯和蛋糕,喝了几瓶三立春,吐了,醉了,没了。
一幕幕场景像胶片似的从他眼前依次放映,他如同一个局外人,麻木地看着发生的一切,眼里没有丝毫波澜。
他怎么回宿舍的?
尚楚想了想,发现实在想不出怎么回事,一想就头疼,干脆放弃了。
他记得今天要去局里,要领尸体,要做笔录,还要处理后事。
尚楚也算是半个公安系统内部人员,对这一系列程序了然于心,只不过他没想到,他第一次参与进这套流程,竟然是以死者家属的身份。
他起身下床,换好衣服去厕所洗漱,刷牙的时候往镜子上扫了一眼,眼睛肿的和兔子似的,脸也肿了,丑的没法看。
尚楚猜他昨天应该是哭了,他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哭,明明尚利军死了不是件多么值得伤心的事。
他接了捧凉水泼在脸上,再次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大人是不怕痛的,尚楚,你是大人,要坚强一点,别再哭了,不然要给人看笑话了。
张冰听见响动也醒了,在厕所外忧心忡忡地皱着眉,担心他在里头想不开出个什么好歹,没忍住敲了敲门:“小尚?”
尚楚打开门,侧身说:“你用吧,我好了。”
张冰看他除了精神头不太足,神色倒没什么反常的,问道:“你还好吧?”
“没事儿,”尚楚擦干手上的水珠,顿了顿又说了一遍,“没事儿,真没事儿。”
张冰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你爸爸他......”
“死了,”尚楚耸了耸肩膀,没什么所谓地说,“害得我周末也要跑局里,是不是挺无语的。”
张冰也听说了小尚他爸是个酒鬼,据说不怎么管儿子,心里琢磨估计他们父子感情不那么亲厚,所以尚楚看着没太悲痛的感觉,于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没事的,日子还是要过嘛,坚强一点。”
“嗯,”尚楚点点头,“谢谢冰哥。”
每个人都在叫他坚强一点,他是该坚强一点。
“对了,”尚楚问,“我昨晚怎么回来的?我一点都记不起来。”
“哦就是、就是那什么——”张冰舔了舔嘴唇,“我打电话给你,你喝多了,说话不太清楚,说是在中心商场前头,我打车过去接你的。”
尚楚甩了甩头,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辛苦冰哥了,大晚上的还出去接我回来。”
“别客气呀,”张冰摆摆手,“你年纪小,来我们这边实习,多多照顾你是应该的。”
尚楚回房间换鞋,张冰给他泡了一杯感冒冲剂端过来,说昨晚上风挺大的,在外头喝了那么多酒,小心别着凉了。
尚楚直觉有些不对,张冰大大咧咧的,平时哪儿有这么细心,但他没有多想,估计是自己出了这个事情,连带着身边人对待他都小心谨慎起来,于是接过冲剂一口喝了:“谢谢。”
“苦不苦?”张冰见他喝完了,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什么硬硬的小东西,“吃个糖。”
尚楚摊开手掌一看,顿时瞳孔一缩——
是那个牌子的薄荷糖。
他合上掌心,抿了抿嘴唇:“好。”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尚楚先去确认了尸体是尚利军,又去走过场抽了个血,用来做DNA鉴定,进一步确认死者身份;接着到审讯室做笔录,谢军也来了,坐在他身边陪着,徐龙看他的眼神格外温和,问话的语气也很轻,尚楚不太习惯他这样,一五一十地回答他的问题,包括他打听到尚利军死前常去冲平路,但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做完笔录,徐龙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要不要休息几天,给他放个假,尚楚说不用,下周一照常来打卡。徐龙说行,本来想让他去和首都那边交接,还是算了,这周末就让他好好调整心情。
谢军帮忙联系了殡葬公司那边的人,尚楚跟着车去了,火葬场边有个等候厅,其他家属在哭,尚楚很平静地坐着,脑子里什么也没想。
等骨灰的过程挺漫长的,过了不知道多久,工作人员捧着一个小瓷罐出来,问他有没有什么遗物要一并存放的,尚楚摇头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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