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说白艾泽是警界难得一遇的天才,是天上的启明星,他不过是借了星星的光。
他越离不开白艾泽、越依赖白艾泽,他就越黯淡。
他想要白艾泽照亮他,又怕白艾泽照亮他,更怕连白艾泽也照不亮他。
尚楚关上文件,点开白艾泽的微信头像,对话框弹出来,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前天,是他发的。那时候他们在上课,他打字问白艾泽一会儿下课能不能吃根冰棍,白艾泽转头给了他一个脑瓜嘣。
尚楚条件反射般的额角一抽,旋即又立即关闭对话页面。
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去,最后一点亮光也从眼前消失,尚楚双手平放在胸前,睁着干涩的眼,定定看着天花板,感到头疼欲裂。
不知道从哪一天、哪个时刻开始,他变得不再是他,他不再是尚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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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尚利军下床起夜,尚楚一直没有睡着,听见动静起来扶他,到了厕所门口,尚利军推开尚楚,说他要自己来,尚楚没有说话,合上门在门口等他。
过了足足五分钟,厕所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连马桶盖掀开的声音都没听见。
尚楚皱起眉头,屈指扣了扣门,里头忽然传来一阵欲盖弥彰的冲水声,接着是慌乱的水流声,有人手忙脚乱地打开了淋浴喷头。
医院里厕所为安全起见是没法反锁的,尚楚拉开门一看,尚利军正拿着喷头对着自己下腹冲水,外裤都没脱,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厕所里充斥着一股古怪的腥臊气,尚利军脚边还有没来得及冲掉的液体,由于吃药,他排出来的东西是一种浓郁的橙黄色,尚楚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眉头也没皱一下,上前拿过淋浴喷头,把水温调高,平静地说:“裤子脱了。”
“你先出去,”尚利军嘴唇颤抖的很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的,他双手捂着裤裆,像一只虾米似的弓着腰,背对着尚楚,焦虑地跺着脚,反复说,“你出去、出去,你先出去下......”
厕所里地滑,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尚楚闭了闭眼,仰头呼出一口浊气,顾自蹲下身,一手扒着尚利军的裤头往下拉。
尚利军像受了天大的刺激似的,突然喊叫着跳了起来,后脚跟踢到了尚楚下巴,尚楚不防脚下一溜,整个人向后坐在了湿漉漉的地上,喷头砸到地上,喷出来的水流一股股地向上打在尚楚脸上。
“要死啊!发疯啊!”老太被吵醒了,不知道往地上砸了个什么东西,尖声嚷嚷道,“几点了知不知道!嚎丧啊!”
尚利军紧紧拽着裤头,像是要在儿子面前维护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他双手震颤的很厉害,把裤带勒得死紧死紧,在他隆起的肚子上勒出一道极深的凹陷。
他缓慢地转过身,看见尚楚跌坐在地,双手撑着地,而洁白的瓷砖地面上还残留着难堪的浑浊液体。
“你先......”尚利军松垮的面部肌肉哆嗦着,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门,“你出去、出去......”
尚楚抿了抿唇,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喷头对着两只手掌冲了一阵,袅袅的雾气在狭窄的厕所里升起,他隔着一片白气看不清尚利军的脸,只知道他两只手紧攥着裤头,攥得死紧死紧,紧得指骨泛白。
他把喷头关了,转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尚利军颤抖的声音:“对不起,我不是人,我他妈的不是人......爸对不起你......”
尚楚一愣,从里面关上了门,把老太的骂声隔绝在外。
“我不是人......”尚利军说道,“爸害了你,爸不该去找,不该去,我不是人......”
尚楚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他面对尚利军站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对尚利军每次酒后的忏悔已经麻木了,尚利军的崩溃无法在他心里激起任何波澜,但这次似乎有一些不一样,尚楚看着被病痛折磨得毫无人样的尚利军,清楚地感觉到了从他胸膛里传来的刺痛。
尚利军反反复复、颠来倒去说的就是这几个字,尚楚就安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双腿瑟瑟打颤,一股橙黄色液体再次顺着他的腿往下淌。
尚利军身体一僵,激起缓慢地低下头,看着那滩液体从他裤管里流出来,顺着瓷砖缝隙流到尚楚脚边。
“有酒吗?”他突然抬起头,紧盯着尚楚,神志不清地说,“给老子搞瓶酒,操你妈的酒呢!”
尚楚沉默地看着他。
他嘴唇上下开合,两排牙齿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眼神涣散地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最后目光重新定在了尚楚身上。
“清醒了?”尚楚双手插兜,下巴一抬,冷冷道,“自己洗。”
他再次转身想要离开,身后传来了一声——
“扑通!”
尚楚心头猛地一跳,那根针重重地戳进了他心里。
尚利军跪在地上,眼泪从他乌青的眼眶往下掉,划过他满是褶皱的脸。
“不治了,不治了......”尚利军说,“爸求你了,不治了,求求你了......”
尚楚对着厕所那扇老旧的木门,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只有胸膛在剧烈地起伏,发出徒劳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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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治了?”缴费处的员工问。
“嗯,”尚楚点头,“还有多少钱,全退了。”
“三千两百八十二,”那人说,“干嘛不接着看啊?你爸这病可挺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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