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气!大过年的就不能说点好的!”
司机师傅嗤了一声,赶紧换了个音乐频道。
欢腾的节日歌曲在耳边响起,白艾泽的食指和着节奏一下下地在大腿上点着。
路上行人稀少,加上师傅归心似箭,车子开得飞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白艾泽站在一栋别墅前,隔着一层窗帘,二楼落地窗里隐约透出暖色灯光,
他抬手刚要按下门铃,上方一片黄光突然倾泻下来,白艾泽抬头一看,二楼的窗帘被人拉开,一个修长清瘦的身影站在窗边,在玻璃上贴上一片红色剪纸。
已经碰到金属按铃的指尖倏地一顿,白艾泽下意识地旋身,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大理石廊柱,隐在在了二层的视线盲区中。
那个人是付世恒,白书松的伴侣,白御的父亲。
付世恒是真正的读书人,他出身书香门第,和白书松从小相识,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有种不浸世事的儒雅和天真。他这一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顶尖学府毕业后留校任教,二十八岁晋升正教授,有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国家级项目,学术成果显赫,爱人仕途顺遂,儿子年轻有为。
如果一定要说,付世恒一直高昂且平稳的人生曲线中只出现过两个低值,生白御的时候大出血险些丧命是第一个,爱人被威胁而不得不和别人结成婚姻关系算第二个。
巧合的是,这两个低值的始作俑者都是乔汝南。
在他即将临盆时将他推倒在地的是乔汝南,借他的前途要挟白书松的也是乔汝南。
因为这些掩盖在灰尘下的不堪往事,白艾泽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付世恒。
白书松从来没有对他刻意隐瞒过这些丑陋的事实。曾经年幼的白艾泽一直很困惑,为什么爸爸和妈妈不住在一起,为什么爸爸和付叔叔那么亲密。
他去问付世恒,付叔叔拍拍他的头没说话;他又去找白书松,白书松把他抱到腿上,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耐心地解释说:“我和你母亲的婚姻基础并非爱情,而是合约。但是艾泽,我告诉你这些,并不代表我不爱你,而是因为你有权力知晓真相。另外,爸爸希望你以我为鉴,能够和相爱的人度过一生,完整的一生。”
十二岁那年他分化了,确定他是一名Alpha之后,乔汝南才在那份离婚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也是那个时候,白艾泽才读懂了全部真相。
白书松并没有吝啬给他的父爱;付世恒教他读诗写字,比对待白御还要用心;白御和他更是亲密无间......但这并不代表白艾泽就可以毫无隔阂地面对他们一家,微妙的愧疚和自责始终压在他肩上,他知道自己没必要像个傻逼似的担着这些,但他现在还放不下。
尽管十八岁的白艾泽比很多大人还要更加能力出众,但他还做不到像个真正的大人那样坦然。
他深吸一口气,在黑暗中往光的一侧靠近半个身位,抬头再次看向二楼。
白书松在付世恒的肩上披上一条围巾,从身后揽着他的腰,依偎着站在落地窗前。大红剪纸的空隙中隐约能看见他们平和但幸福的笑容。
夜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黑夜仿佛没有边际。
白艾泽靠着墙仰起头,睁眼看着黑黢黢的夜空,淡淡地勾唇一笑,喉咙间溢出一丝无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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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干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尚楚裹着棉袄坐在台阶上,看着小野猫跑远的背影,义愤填膺地骂了一声。
这猫被秦思年的进口猫粮养刁了,给它香肠还不爱吃,没舔几口就跑。
刚才他从芃根丛里把猫咪揪出来,好歹身边有个活物陪着,也不显得多么凄凉,结果这操蛋的猫咪见没有猫粮,竟然拔腿就跑,连小摩托都不开了。
尚楚一个人坐了会儿,打开音乐APP找了个重金属摇滚歌单,跟着里头狂野的Alpha乐团嗷嗷乱叫,直到嚎的嗓子都哑了,运营商发来一条系统短信,提醒他这个月流量已经超标38M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尚楚赶紧关掉移动网络,又开始百无聊赖地干瞪眼,身后走廊的光朦胧地点亮黑夜,空气中有极小的灰尘漂浮着,仿佛一条悬浮的平缓河流。
尚楚玩心骤起,猛地朝前吹了一口气,尘埃浮动,如同河流变得汹涌湍急。
他放声大笑,冷风顺着口腔灌进喉咙,冰刀似的刮着他的喉管。他笑着笑着就觉得喉咙干的难受,可眼角却有点湿。
尚楚起身,跑到寝室里抱了几只熊出来,来回跑了几趟,把一家子熊全给接了出来,臂弯里靠着那只大点的、会说话的小熊,指尖在按钮上顿了顿,想点开听听白艾泽的声音,但又舍不得听。手指就这么犹豫着逡巡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按下钮。
算了,听录音干嘛,听真人说话多好!
尚楚掏出手机,给白艾泽拨了个电话,惴惴不安地听着那端传来的响铃声。
他们这种有钱人家一定在酒店聚会吧?他那边是不是有一大家子人?他方便接我的电话吗?会不会太打扰了?
但是......但是好想他喔,算了,打扰就打扰吧,管他三七二十一还是二十八呢!
尚楚在听筒这头还没纠结完,那头就被接起了,白艾泽低沉的声音响起:“阿楚。”
“嗨,白艾泽你好。”尚楚脑子一卡,蹦出来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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