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庄文曜预估的后果太严重,远远超出了袁家玮的想象。他大叫一声,抱住头痛苦地蹲在地上,身体本能地做出退缩和逃避的动作,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反复拉扯。
晚自习的铃声响了,同学们陆续回班,原本僻静的角落愈发静默。
庄文曜稍待片刻,继续输出:“我不是想闹大,这种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但就是不能不了了之……”
“曜哥你别说了。”袁家玮从膝间抬起头,眼神直勾勾的有些呆滞,又有些决绝,但底色依然是动摇和迷茫,“不管怎么样,咱俩兄弟班,和展鑫也算兄弟一场,出卖兄弟的事我不干,太没义气了。曜哥,我劝你也别管了……”
庄文曜气极反笑:“现在还讲什么所谓‘义气’?你应该知道,选择什么样的朋友,就是选择成为怎样的人。你现在了还没认清他是哪种人?还把他当朋友?为了所谓的兄弟情包庇他犯下的错?你这是在害他,也害了你自己!”
“……”袁家玮不出声了,手指下意识地死死抠着地板。正义和是非观念,胆怯和侥幸心理,两股势力激烈斗争。
庄文曜适时地给予最后一击:“你有权保持沉默,但如果你的沉默,是刻意掩盖事实、袖手旁观的话……假如万一,某天悲剧发生,你真的能逃得过良心上的谴责吗?有时候,不作为也是一种罪过啊。”
说罢,庄文曜背过身去,停顿了好一会,留给他思考的时间。
空荡荡的走廊上静得出奇,袁家玮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脏的跳动,时刻提醒着他要做一个堂堂正正大写的人。
这段时间显然起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作用。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好,曜哥,我跟你去……”
他想起身,忽然发觉蹲了太久,腿使不上劲了,抬头却见庄文曜向他伸出的手。
他心情复杂地握住那只手,随后被用力带了起来,拉着走向实验室机房。
他一边走,一边低着头闷闷地说:“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他。”
“现在补救还为时不晚……”
庄文曜猛地身形一顿。
袁家玮不解抬头:“怎么了曜哥?”
前面的人稍稍偏头:“你有机房钥匙吗?”
袁家玮:“我当然没有啊,我又不是干部啥的……曜哥你不会也没有吧?”
庄文曜哽住,没出声。
袁家玮:“那咱去个寂寞?”
庄文曜立刻想到其他途径:“广播站,广播站有电脑。”
“不行!”袁家玮当即阻止,“广播室不是一直有人值班?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庄文曜懊恼摇头:“说得对,差点忘了这茬……”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尘埃落定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哪里还有设备?
庄文曜的大脑短暂地宕机了一秒钟,随机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闯入了他的脑海。
陆之恒是记者团团长,学生会副主席,分管科技部,经常需要处理收集到的新闻素材,电脑应该是必备的工具。
而且上次全明星篮球赛,他还给庄文曜发了照片,这种操作没有电脑应该完成不了。
他一定有电脑!
庄文曜迅速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转头淡定地对袁家玮:“我有办法了。咱们先回去上自习吧,晚上回了宿舍,楼梯间等着我。”
袁家玮:“哈?”
“照做就好了。”庄文曜拍拍他的肩,“先回去学习。”
……
男生公寓除了南北两个电梯,还有两个楼梯:一个在宿舍楼正中央,比较大,大家都从这里走;还有一个小的,常年不开放,但是门锁不知道被谁给撬开了,晚上回去躲在里面干坏事,比如和npy煲电话粥什么的,还是很隐蔽的。
庄文曜回去脱了迷彩服,换上不怎么扎眼的睡衣,潜入三层,高二年级的楼层。
已经提前用微信说好了,庄文曜直接找到307,轻轻敲了两下门。
对面很快开门,陆之恒把电脑递了出来。
现在离熄灯还有一段时间,陆之恒却完成洗漱换上睡衣,一副要上床睡觉了的架势。
不同于平常正装校服一丝不苟的干练利落,现在的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松弛慵懒的居家气息:白色睡衣的面料肉眼可见的柔软舒服,刚刚吹干的头发比平常更加潮湿细软,裤脚下不经意间露出的脚踝又白又细,V字形的领口处可以隐隐窥见细白的皮肤和胸肌……但这一切一切庄文曜都无暇细赏。
“大恩不言谢!”他接过电脑,动作极其小心,像是地下党交接情报似的,“你早晨几点起?我明天一早就还你!”
陆之恒皱了皱眉,回答:“太阳几点起,我就几点起。”
这是实话。
陆之恒这人有个“特异功能”,就是对阳光有着异乎寻常的感知力。不管是在拉紧窗帘的宿舍,还是一丝光也透不进来的小黑屋,他都能在第一缕阳光浮现在天边的时候,准时睁开眼睛,雷打不动。
所以阳光就是他的闹钟,哪怕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休想阻止陆之恒早起。
但由于他生活在北半球,日出的时间一年中有着周期性变化,他起床的时间也随之改变,并不固定。
所以“太阳几点起,我就几点起”这话虽然听着有点装那啥,但却是个很诚实严谨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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