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扔酒的时候不小心砸了人家额头,酒包装盒的角,利得很,当下流血了,那孩子自己说不让我们告诉你,你爸也不想让你知道。”
难怪那年他回家头上包着纱布,他说是在公司上厕所不小心滑倒撞到门锁上,压根儿没提过来过沈家的事。
“后来每年他都来过,要不然你以为家里的按摩椅、足浴盆、你爸园子里那堆贵的要死的兰花都哪来的,就你爸,他舍得买?都是人家逢年过节前后送来的,每次跟你错开日期。”
“那你们应该告诉我啊,他也不告诉我,我活像个傻子。”
沈母敲了向瑜一记栗子:“怎么告诉你?哦,说你爸,不同意你们,不认可你们,但又收人家东西?那你爸还不得把脸藏进裤兜里,你爸要面子,那孩子每次把东西往门口一放,跟我们打完招呼就走,你说东西都送来了,我总不能扔吧,我就全收回家了,一开始啊,你爸死都不肯用那张按摩椅,我就不一样,天天躺在上面享受,看着你爸心痒痒,趁我不在家偷偷躺上去……”
沈向瑜能想象出父亲别扭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还有小停,要怎么跟你说,说‘我去了你家,你爸把我赶出来了’,那说了,你不得跟你爸关系更僵?那他成了什么人?我知道,那孩子本意是想让你们俩父子关系缓和,他要跟你这么一说,你跟你爸矛盾是不是更深了?有时候啊,你真得跟小停学学,人家多成熟,多稳重,不像你,风一阵雨一阵的。”
沈向瑜干笑两声。
“这小停,礼节到位,你爸那老古板也倒挑不出错,上次还跟我唠叨,说什么,我们儿子喜欢男人也不怪人家停归吧,他没跟我们儿子在一起时儿子就喜欢男人了,我之前那么对他,是不是挺不好的?你看,你爸其实也挺心软的,就是嘴上不认输,人老了,爱面子。”
“妈,谢谢你们。”
“傻孩子,谢什么,妈早想明白了,儿孙绕膝自然是好的,看到别人抱孙子妈也羡慕过,转念一想,妈现在也挺好的,晚上跳跳广场舞,早上拖你爸打打太极,想去旅游背包就走,你姨妈家闹心婆媳关系我这里没有,前村大娘家媳妇儿子刚离婚,孩子直接扔给俩老人带,辛苦的直哭,我也没这份心操,我看电视剧里说现在也有些什么丁克族,什么不婚主义,电视里说要尊重这些少数人的选择,妈也尊重你的选择,只希望你过的开心。”
沈向瑜抱了抱他妈,鼻子里的酸劲儿直往眼睛里冲。
“这么大人还撒起娇来了,不过你爸那边还得花点功夫。”
“这样很好了,妈。”
沈妈继续洗碗,想了想,问:“你跟小停吵架了?”
“没有。” 沈向瑜摸摸鼻子,说。
“没有你拉黑人家做什么?”
“我那个,设置错了,我不是把你和爸也顺道拉黑了吗,手误,手误。”
“加起来五六十岁的人了,别吵嘴,哦,说起来还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你记不记得有一件你在市里住院,出水痘那次?”
那是两前年的事了,沈向瑜小时候没出过水痘,总以为能躲过,却不想在二十多岁爆发了,被送进医院隔离,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方停归做什么他都不想吃,问他,他说想吃老妈腌的咸菜和酸豆角,果真第二天早上吃到了,当时问他哪来的,他说刚好在市场看到一个大妈卖自家腌的咸菜,顺便买了点,沈向瑜当时还夸大妈手艺跟自家妈一模一样。
“那天早上,鸡啼声才过,我就听见门口有车声,开门一看,天蒙蒙亮,他人就在门外站着了,说是你想吃咸菜,当时我就想,你要是娶个媳妇儿,不一定有这么知冷知热,那天他拿了咸菜,我本想跟着去照顾你,他说不用,会传染,他一个人可以,你说你,你还拉黑人家,你呀!”
沈向瑜沉默了一阵,“妈,你跟我爸在一起这些年,我爸有跟你说过他爱你吗?”
“没大没小的,什么爱不爱的,说了能当饭吃?不说就是不爱?我们那代可不兴这套,老老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那天天说爱你爱你的,能饱?妈也跟你说,妈爱你,但妈不给你做饭,不给你洗衣服,你觉得妈还爱你不?”
“妈,你真大智慧。”
沈向瑜端了盘水果出去观战,那一老一小下棋还真是往死里下,谁也不让谁,眼看老爸就要输了,沈向瑜偷偷踢方停归腿,踢了好几下,他还是将了沈父军。
完了,完了,自求多福吧你。
沈向瑜默默为方停归祈祷。
“好小子,不错,最近几年已经很少人能将我军了,再来再来!”
沈向瑜傻眼了,一颗葡萄送到半空中好半晌忘记吃,老爸脾气什么时候变这么好的?
春节联欢晚会开始,最后一盘也下完了,沈父赢了,从口袋摸出两红包,那要给又不知道该怎么给的别扭样子看得沈向瑜很想笑,又不敢,自己去老爸手上抽走一个:“谢谢爸,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方停归看了眼沈向瑜眼色,双手接过另一个,“多谢伯父,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沈母也掏出两个:“还有我,好事成双,来,一人一个,工作顺利,健健康康。”
四人坐下看晚会,沈向瑜给方停归发微信,俩人到现在还没说上几句话,【你几点回去?待会雪大了不好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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