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几个站在前面的主治医生不知情, 见这位大人物终于醒了,心下只觉松了一口大气,赶紧凑过去问:“您醒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沈慎之倚着背后塞过来的软枕,视线往病房里转了一圈。
周围时刻提着心注意这次的几人见他眉端微微往下一沉, 心里也“咯噔”一声,飘飘摇摇的跟着往下坠了大半截儿。
沈慎之挥开身侧急着望闻问切的主治医生们,视线错过陆陆续续都快填满了病房的一众白大褂,瞥向了后面领头的保镖。
沈慎之声音还尤有沙哑:“钟宁呢?”
保镖小心斟酌着语句, 拎着来龙去脉仔细解释道:“钟先生原本是在病房里的,后来老夫人来了,就出去外面走廊等着了, 大概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钟先生突然说想回去,我们原本是不让的,但老夫人执意说让钟先生走,我们只好——”
沈慎之皱了皱眉,一字一句的问道:“我是问你,钟宁在哪儿?”
保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还没来得及发出来的半截音咽进嗓子里,头往下低了低,声音也比刚才矮下去大半:“应该……应该回家去了……”
“让医生都先出去。”
管家恭恭敬敬的点头,立刻转身带着一众不明所以的医生鱼贯而出。
重新空旷下来病房仿佛连温度都冷了下来。
“手机给我。”
保镖赶紧把从沈慎之之前那套衣服里拿出来手机递到他手边,电话拨出去,只过了两秒,声音便从听筒中传了出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室内太过安静,手机并没有开功放,保镖在旁边却也听跟着了个清清楚楚,战战兢兢解释道:“可能是……手机没电了,毕竟已经这么久过去了,应该是已经到家……”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沈慎之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瞳孔黑沉沉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你们还在这里等什么?”
保镖悚然一惊,细密的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赶紧连声应了几遍“是”,脚下片刻不敢耽搁,逃命似的从病房飞跑了出去。
沈老夫人见状悄悄又往椅子后面缩了缩,她被沈慎之醒来时瞥过来的那道含着审视的视线吓的够呛,从医生走后就躲在椅子后面没出来过。
唐婉就站在原地没动弹,因为知道躲到哪儿都没用。
唐婉是聪明人,沈先生自打醒来以后,有关自己身体情况的事半句都没关心,连医生都请了出去,但凡开口的,没有哪句话不涉及那位小钟先生。
就是再笨再蠢的人,也该明白那位小明星在沈先生这里地位多高了。
现在沈先生是心还全落在那位钟小先生身上,顾不上管她们,要是赶紧带回来也就罢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
唐婉脸色发白,不禁打了个寒战。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莫名的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
钟宁天没亮就起来了。
他睡得不好。
南方没有暖气,空调声音吹得很卖力,呼啦呼啦的响了一整夜,却没能带来什么热度,把被子裹得紧紧的,还是一点儿都不暖和。
加上这里隔音并不好,隔壁时不时就会传过来说话声,好不容易半夜说话声少了,楼下的小餐馆又哐当哐当的吵嚷起来。
钟宁时梦时醒,最后一次不知被什么惊醒时,天才隐隐露了鱼肚白。
休息了一晚,脸色反而还更难看了。
钟宁不想睡了,便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迎着凌晨湿冷的风爬了起来,还没走出那条小街就实在走不动了,哆哆嗦嗦的在路边站了十多分钟,才拦打到一辆车去客运站。
许是今年温度降得陡,客车上开了空调,门窗都关着,慢慢的还聚起了点儿暖意。
钟宁一上车就蜷成一团,缩在客车的最后排,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路,其他乘客上车下车的动静都没让他的眼皮子动一下。
像是有什么感应,钟宁醒来时,第一眼望到的便是从窗外略过的“桐市”二字。
车带着他们穿梭在桐市的街道,钟宁看着看着,有些恍惚。
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
当年从这里离开时他才刚满十五岁,学校组织参加比赛,就是沿着这条大路,把他们送去了机场。
只是当初怎么也没料到的,中间会有那么多意外发生,也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一走,下次再回来,竟已经匆匆转过了五个春秋。
车开仍旧开回了客运站。
钟宁混在人群里从车站走出来,看着车站旁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新商场新楼盘才忽然意识到,五年的时间不短不长,却足以让记忆里的那个家乡翻天地覆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脑子里本就模糊的记忆被陌生的高楼截断,根本没法让他跟记忆力那些景物的对应起来,钟宁怕自己迷路,只好又拦了辆车,有些忐忑的报出地址。
司机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没有多问,很习以为常的发动了车。
钟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那个地方还没发生这么大变化。
车辆穿梭在栋栋高楼之间,大厦底下是四通八达的城市中心,而在高楼的环绕下,与之仅仅间隔一条长街的距离,景色却忽然毫无过渡的变成了狭窄的街巷,屋檐和天空的距离也忽然遥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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