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政他二舅纸巾掩面,越说越难受,“何政这孩子命苦,不过好歹在城里享过几年清福。老城区房子的拆迁款下来了,又遇到了您这么个贵人,虽然他没娶老婆,但日子过得也比我们这些穷亲戚滋润。”
许子芩听了一耳朵,肚里一阵反胃。
当初何政他爹死了,他舅舅家半个人影子都没有。还是窦惊蛰他爹招呼几个不怕晦气的邻居把尸体送去殡仪馆烧了。
何政葬礼那天同样没动静,这人下葬完了,要分资产了,舅舅家的人就一窝蜂出现了?
这不是明摆着就图何政那套娶媳妇的二手房吗?
他舅舅家也是一屋子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玩意,看准了何政一死,他爹那一脉没人,房子没人继承,就来捞油水。
反正,按人情世故,何政还有个要死不死的妈在医院治病。
房子不归娘家,归谁?
白降憋着气捏了捏许子芩的肩膀,给他倒了杯热水。入秋后寒气加重,许子芩这些天帮着忙里忙外的,也没睡个踏实觉,怕他着凉。
窦惊蛰也不瞥那巧舌如簧的二舅,一口白酒入肚,喝得优哉游哉。
白露看不下去,拦着窦惊蛰让他少喝点,提醒他晚点要回物流公司签单子。
白露转而恭敬对二舅道:“那依你的意思,这事怎么处理?”
二舅子眼珠一转,明显有戏:“我妹子还在医院化疗,钱都是我们出的。何政人虽然没了,但这钱他做儿子的,也得出吧!人都死了,那套二手的两居留着有什么意义?”
“照你的意思是房子归你?”窦惊蛰把脚边的凳子踹开。
二舅没从他的话里听出愤懑不平,真以为房子就轻轻松松地到了手:“窦老板以前和小政是同学,还是懂礼数!”
“给你?”雷子把手上的碗往桌子上一压,轰然起身,片开刘哑巴,怒目而视,“你要得起吗?”
“何政是我侄子,就我们这些亲戚还赏脸吊唁,不给我,给谁啊?我妹子对他有生养之恩,虽然和他爹离了婚,但血缘关系摆在这儿!”二舅牙尖嘴利,有理有据,明显有备而来。
雷子冷哼了一声,抄起一只塑料墩子往地上一抡,「嘭」地一声响。
“房本有本事你来拿,拿走了,算你有种!”
雷子厉喝,吓得众人纷纷避让,喝酒吃菜的宾客全然没了兴致,惊慌离席。
“我们家务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一个尖锐刺耳的女人声音传开,好几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纷纷附和,却没一个敢动手的,“不会是你们这些个混混,也图那套房子吧?”
何政早年前就是一个混不吝,舅舅那批人个个闻风丧胆,谁敢搭理?都觉得能和何政扯上干系的,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渣滓。
“你们他妈的算什么亲戚啊?他妈算是个什么东西?!”
雷子吼,“何叔什么时候死的,什么原因死的,你们问过吗?他妈在抛弃他们父子俩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改嫁了个短命鬼没捞到好处,现在又上赶着来求遗产呢?知道人家背地里怎么议论你妹妹吗?丧门星!克夫!还他妈有种来这儿闹!”
“你!”那二舅子气得七窍生烟,差点老血都要喷出来,借势就招呼虎背熊腰的壮汉抄家伙。
这些个年轻人看似凶神恶煞,实则个个都是孬种,八成是二舅子花钱在大街上雇的几个街溜子撑场面,没什么真本事。
但雷子和窦惊蛰他们早年前都是混混出来的,那一股子杀人不眨眼的煞气多年不减,反而沉淀的更加浑厚。
“动一个试试?”雷子抄起一把椅子指着他们吼。
眼看着两拨人马兵戎相见,就要打起来,白降从容地喝了口水,把水杯往桌上一搁。
不怒而威的气场顷刻间从他身上荡开,许子芩拽了拽他哥的袖口,让他别冲动。
白降冲他点头,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拍,示意他没事。
白降大步流星地从房内取出何政的黑白遗像,冷静地走到二舅跟前,手指往玻璃镜框上重重一叩,话语凌冽得如同冬日的劲风:“要房子可以,来!”
白降一手镇住他的衣领子,让二舅的眼睛和遗像对视,吓得二舅子眼神涣散,不住地挣脱。
耳边白降的话语如同催命符,吓得他直哆嗦:“看清楚你死去的侄子!他跟我一样,从小单亲家庭长大的!你带这么多人来,无非就是怕他那群混混朋友和你们唱反调呗?
他从小没娘,他爹为了养家三天两头在外头闯,死在了工地上,都没个人给他收尸!
你以为每个人都愿意变成混混吗?有的选嘛?不打别人,别人就要打他,这就是他在老城区这么多年的生活!”
二舅子吓得直喘气,眼泪鼻涕一起流。
“要房子可以,这群人里头我说了算,房本在我手上。”白降拽着他一直盯着何政的遗像,“他妈不是在化疗嘛?要么叫他妈过来给他死去的儿子磕个头,要么就等他妈死了之后,再给她烧去吧!”
白降甩开那人的身体,早已是怒不可遏。二舅子本就吓得瑟瑟发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痉挛似的抽搐不止。
身边还有个长舌女人哭天抢地嚎丧。
白露擦拭着眼泪,随着许子芩和白降出了餐厅。
窦惊蛰只顾喝闷酒,也不说话,一旁的雷子和哑巴止不住地哽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