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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樾点点头。
    是个一应俱全的厨房,只是除了烧水壶,其他炊具瞧不出半点使用过的痕迹。
    烧水的几分钟里,黄希言就待在厨房,整理情绪。
    奇怪得很,说来她不是爱哭的人,平常绝大多数时候笑脸向人。哭的频次以年记,怎么这么巧,让席樾撞到两次。
    席樾一直等在客厅里,好半天没见黄希言从里面出来。
    他从沙发上起身走过去,到门口,看见她低着头,站在灶台前面发呆。
    从小画画的习惯,看东西总率先注意到光影。用作人像打光,顶光当是最刁钻的光源,不容易显得好看。
    但是当下她一半的黑发垂落而下,遮了半边脸,自他的角度,恰好看见光线照在她的鼻梁上,介于半透明和暖调白之间,神来一笔的光,伦勃朗的技法。
    好一会儿,席樾才出声。
    黄希言从失神中回转,转头看一眼,微微笑一笑,忽说:我想到一件事。
    什么?
    第一次见到席樾,黄希言读初二,席樾和姐姐都读大二。
    那天姐姐黄安言带她去了崇城美院的一间画室,站在窗外,指着里面一个人给她看,怎么样?
    她把脑袋抵在玻璃上,往里看,靠窗一个穿一身黑的男生在做雕塑,一手的泥,皮肤却和旁边的石膏像一样白。
    黄安言说:我要追到他。
    黄安言性格如此,一贯的果断且坚决。
    但席樾的难追程度,远远超出了黄安言的预期,花去了整整一个学期,黄安言才如愿以偿。
    黄安言第一次把席樾带去家里玩的那天,黄希言狼狈极了。
    那天是期末考试出分后的家长会,黄希言考得一塌糊涂,自然没有从妈妈袁令秋那里讨到好脸色。
    晚上父母和大哥出去吃饭了,黄希言也不知道姐姐和席樾要来家里,他们开门的时候,她正趴在客厅的沙发上哭。
    黄安言简直震惊,叫席樾先坐,自己去哄她。听说是为了考试成绩,黄安言说:多大点事,什么值得哭的我们打算去趟超市,你去不去?
    黄希言嫌自己丧气,怕搅扰了姐姐和席樾,就推说不去了。
    姐姐跟席樾买了新鲜食材回来,亲自下厨。她单独在客厅里,抱着抱枕,远远地坐在沙发的一角。
    中途,姐姐拜托席樾帮忙去餐厅的冰箱里拿一只柠檬。
    席樾走出厨房,目光向着她坐在的地方瞥了一眼。
    让黄希言意外的是,席樾在冰箱前面站了一会儿,然后一手拿柠檬,另一手拿一盒八喜冰淇淋,径直朝着她走过来。
    他低着头,也没看她,伸手,把冰淇淋递给她,一句话也没说。
    在她惊讶接过的瞬间,就转身走了。
    大四毕业,黄安言和席樾分手,各自出国。
    后来,黄安言又谈了好几任男友,但黄希言印象最好的就是席樾。
    没有更多道理,仅仅因为那天傍晚,那一盒沉默的八喜。
    但是姐姐则不然。
    姐姐性情洒脱,历任男友都是好聚好散,结束以后尤能维持体面关系,对外人还会适当说两句好话,他人很好,只是我们性格不和诸如此类。
    唯独,对席樾评价很差,每一回提及席樾,姐姐都一副恨极了自己当年睁眼瞎的痛心疾首。
    姐姐唯一说过的脏话,也是献给了席樾,她说:席樾就是个大傻-逼。
    当下,黄希言说,八喜。
    席樾不明所以,你想吃?
    不是,我是说黄希言赶紧摆手,笑说,算了算了。那么久远的一件小事,席樾不可能还会记得。
    嗒哒一声,水壶断电,水开了。
    黄希言问:泡面在哪儿?
    席樾指一指橱柜。
    黄希言蹲下身将橱柜门打开,发现席樾这里的泡面论箱记,什么口味都有。
    她笑说:你不会一直只吃泡面吧,不会腻吗?
    她过去二十年来吃的泡面,都没有来实习的这两周多,已然吃到闻到味就倍感生无所恋的程度。
    方便。席樾又补充,有时候也点外卖。
    他们端着一盒冲了开水的泡面,去往餐厅,席樾顺手将餐桌上的几本画集移放到飘窗上,腾出空间。
    两人呈直角坐下,黄希言双手托腮,等泡面泡开,一面继续观察屋内陈设。
    这儿除了书,还有很多雕塑,随意扔在了各种犄角旮旯。
    飘窗上就有一尊,半条手臂那么高,一个头上长角的少女。
    我能看看吗?
    嗯。
    黄希言起身,小心翼翼地搬起来,将其放在餐桌上。
    好轻。
    轻型黏土做的。
    凑近了仔细看,少女闭着眼睛,五官栩栩如生,睫毛根根分明,还细致地缀了金粉。
    好漂亮。
    喜欢就送给你。
    真的?你的心血,舍得说送就送吗?
    失败的产物而已。
    黄希言抬头看向席樾,他的表情平静,略带着几分厌弃。这句话不是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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