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合格的厨房之人该有的模样。
“若再要换,显得我人不济,”梁大金摆手,似是认了命般对着甄婆婆摆手,“就她罢。我这年纪还做得动,且只需要出御赐几道菜,一个帮厨足矣。”
来的人多,要防的就多,累。
甄婆婆点头应是。
这就与谢沣预测的一样了,本来说直接将寻月棠送来,省得麻烦,他执意如此,说若第一次就送寻月棠来,便梁大金心里喜欢也不会留。
等宴席日近,梁大金心里越来越急,耐心也磨去地差不多,再让寻月棠出马,才会被留下。
“那月丫头,你且跟着梁大人好好做事,若敢偷奸耍滑,我定剥了你的皮去。”甄婆婆嘱咐。
寻月棠又将头深深低下,认真应是。
“那大人您先忙,我老婆子便不打搅了,”甄婆婆说完话,转身出了厨房。
“怕她?”梁大金看着寻月棠。
寻月棠摇头,“不怕,婆婆人很好的。”
梁大金嗤了一声,“小女娃子嘴巴硬得很。”
话虽这样说,他却很满意。方才他的态度已经算作示好,眼前这个月丫头完全可以说句实话,多少求点庇护,但她没有。
“行了,在厨房呆了四年,哪怕只是帮厨呢,基本功总有罢。”梁大金坐到椅子上,抽出了旱烟袋,“来,露上一手。”
“这......”寻月棠讷讷,“若不然,大人您给个指点?”
“手边有什么,就做什么。”
寻月棠低头,看到手边是一篮香菇,“奴懂了。”
说是有什么做什么,却未规定只用这一样,寻月棠连着筐将香菇端到了一旁,从水缸里舀水,认认真真开始洗香菇。
后来想到什么,又慌忙擦手,从旁边拿了茶壶来添好水,带着茶杯一道给梁大金奉上,言语颇有些不好意思,“梁大人,奴无状,怠慢了您。”
梁大金抽了口旱烟,吧嗒吧嗒,没说什么好话,轻轻哼了声,磕了磕烟杆收起,接过了茶杯。
这丫头干活倒还利索,就是瞧着不太聪明。
自己如今身负天子旨意,谢府之人均为异己,不太聪明才好啊。
“你自去忙就是,”梁大金放下茶杯,又填上了烟丝。
得了信,寻月棠又回去将香菇洗好去蒂,紧接着将马蹄去皮切成了碎,连着枚鸡子儿一道加进了肉馅儿里,加了油盐酱、白糖、花雕、淀粉等物一道调味后,将肉馅压实在香菇朵上,便上了蒸笼。
她的烧火功夫一直一般,为了来这边还紧急练过,如今便熟练了许多,开锅前要用大火,水开了减火省柴,加加减减的,将火候控制得刚好。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取开笼屉,拿个签子试了试生熟。
大约是熟了......梁大金看着她隔着白布巾取下了盘子,又起一锅,沥出蒸香菇的水、连着些什么水淀粉等物调成芡汁浇到了香菇上。
过后,她将盘子边沿擦净,双手奉到了梁大金面前,道了声“请”。
这菜选得挺合梁大金心意,家常、快手、不张扬。
毕竟,他要的是一个帮厨,重点是个“帮”字,厨艺高低倒是其次,若这月丫头班门弄斧,非要耗时耗力地弄个国宴菜来,那他大概会去找甄婆婆说明,再换一个。
总归么,只要不是最后一日,都还有时间慢慢挑。
退一万步说,若实在无可用、可信的,将那群病秧子摞起来,总也能顶一个人用的。
这般想着,他接过寻月棠递来的牙箸,尝了一筷子。
香菇酿肉么,普普通通一蒸菜耳。若说惊艳那没有,但让人吃着舒服。
蒸,相较其他煎炸爆炒的烹调方式来说,更能保持食物原汁原味,对于香菇这种自带异香的食材来说很是合宜,做出来也确实是鲜味满满、肉香四溢,一口咬下能感受到喷薄的、浓郁的肉汁在口中迸开,是普通却诱人的美味。
若说有亮点,大约就是肉馅里藏得脆甜马蹄碎了。
总的来说,宋月这道菜就如她人一样。不惊艳、但舒服,瞧着不聪明、却尚有几分巧思。尤其她手下出活干净、麻利,这于帮厨来说,几乎是最最重要。
“还不错,”梁大金撂下筷子,只一口,再没多用。
寻月棠猜测他大概是挺满意,但也拿不准,准备待晚间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与谢沣听,到时等他琢磨。
“带我逛逛厨房罢。”梁大金起身开口。
幸亏寻月棠提早来这里熟悉了几日,若不然此刻要抓瞎,谢府的大厨房有自己一间铺面这样大,几十个灶台、几十个橱柜,酒窖、地窨无数。
梁大金就不紧不慢地听寻月棠介绍,这一折腾就将近一个时辰。
甚至在听闻有个酒窖里头放的是陈年花雕的时候,他还亲自下去了一趟。
寻月棠在上面等着他,亮着支烛往酒窖下头照,“梁大人,若寻到了酒就早些上来罢,这窨子有些时日没开了,底下长待不得。”
又顿了顿,她大概是给自己壮了壮胆,“奴......奴曾听说有人在地窨里头出事的......”
梁大金在底下听着,不由笑出声,心说这丫头着实有点意思。
若不然,就将她带回幽州去,自己这把年纪是没有年轻儿郎那些世俗的欲望了,但给她安排个御膳房女官的位置,天天在自己身边解个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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