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便起身,与李文忠交待了句,就去了厨房。
如今店里算上她共四个厨师,除了雷青会在下工后回家,余下俩人都是在店里住的,此时有客人来,叫他俩准备就是,毕竟许久不见,也不好一直晾人在外面。
交待好又回前店,不知李文忠与那个少年在做什么,总归是眉眼官司不断,最后以李文忠拧着眉点头为结束。
寻月棠只当是没看见,脸色如常往桌前走,但也多少能猜到李文忠所说“路上碰到的麻烦”大概就是这俩“衣着光鲜”的少年。
“姐姐,我叫裴徵,宫商角徵羽的徵。”少年甜甜一笑,“姐姐可以叫我小徵。”
这话一出,李文忠就翻了一个大白眼。
另一个一直无话的少年有样学样,“寻月棠姐姐,叫我小桓就是,桓治的桓。”
看来李大哥是已经介绍过自己了,寻月棠笑着与二人打招呼,“我记下了。”
其实真没记住。
反正按照李大哥的行商习惯,总不会在此地久留,几顿饭的时间糊弄过去就是。
说着话,裴徵露出甜笑,“月棠姐姐,现在估计也上不了菜,可以先来杯奶茶尝尝吗?”
李文忠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倒真是不将自己当外人。”
寻月棠冲李文忠笑笑,又回裴徵,“可以呀,走我们去那边自己挑。”
三人一道去了那边,回来的时候裴徵与阿桓一人捧了杯奶茶。
寻月棠手里捧着奶茶壶与茶杯,放到桌上一一斟上,“各位大哥尝尝。”
寻月棠是发现了,这个裴徵小兄弟是真的不把自己当外人。
只见他拿起杯子就塞了李文忠满手,“快点,很好喝的。”
阿桓也在旁边附和,“对的对的。”
李文忠等人起先还有些不信邪,大晋是少见奶茶这东西,大漠里却不少见,他外出行商途径那些小国,少不得要靠这东西扛饿,咸不拉几,又剌嗓子又挂嘴,实在说不上美味。
但反过来说,他们却是相信寻月棠的手艺的,觉得也可以尝尝。
奶茶一入口,清新的茶香就将他们全全笼了起来,来自九窨茉莉的芬馥蕴在甘冽的绿茶香味之中,让人如置花田,满心满眼都是翠绿葳蕤的茶树与洁白怒放的茉莉,牛乳甘醇无比却不会过分厚重,加了糖后更能去除绿茶本身的涩味。
三者缠在一处,就得了这一杯泛着浅浅绿意的奶茶。虽也称得上稠,却又是一口赛过一口的清爽宜人。
李文忠竖了个大拇指给她,“月棠妹子,你这奶茶生意得是非常的好罢。”
寻月棠笑笑,“还过得去。之前开业的时候并未准备这茉香奶绿的,近来才寻到合适的茉莉花茶,今儿刚上了新品,就被李大哥给赶上了。”
裴徵说着已饮完了一杯,忙不迭又拿着茶壶与自己斟上,“那我们真是有福气呢。”
李文忠仍是没好气,“是,傻人有傻福。”
说话间上了菜,裴徵就没再与李文忠呛呛,挽起袖子,大刀阔斧地就开始夹菜。
“略矜持些,像什么样子。”李文忠看她这样子就头大,直接开斥。
裴徵含糊回嘴:“跟着你这一路风餐露宿,饥一餐来饱一餐,如今盛宴当前,是个人便也矜持不起来。”
李文忠撂下筷子,面有愠色,“那你也是自讨苦吃,”说着又不好意思朝寻月棠笑笑,“离了你与阿双两个厨娘,我们一路的伙食确然是差了许多。”
寻月棠本来还想劝李文忠莫对裴徵太凶,后来发现裴徵似乎并不怕,反倒显得李大哥如同个纸皮糊的老虎了,想了想,没再劝。
只是夹了一筷子松鼠桂鱼到李文忠盘子里,“我记得李大哥喜欢吃鱼,来尝尝这个。”
鱼盘中本有完完整整一条鱼,外皮橙红发亮,花刀将去骨的鱼腹肉片成整齐均匀的条状,铺展开成花朵绽放模样。
寻月棠这一筷子下去,就像是揪去了片花瓣一样。
“倒破坏了原本美观了,”李文忠瞧着碗里鱼肉,轻轻笑道。
寻月棠道:“兹要是上了桌,那入腹才是它最妥帖的归处。”
裴徵大呼“月棠姐姐说得对”,也提筷子夹了一大筷子鱼肉,入口后再次大呼:“好好吃啊!”
她嘴巴一向刁,能尝出来这是鳜鱼,这鱼卖得贵,肉质也比其他鱼好上许多,吃着更加鲜美,宁州的那些酒楼,但凡是做鳜鱼,十家店里大约得有十一家要选择清蒸。
虽说清蒸也美味,但吃多了难免会腻,故而她已有一二年不曾吃鳜鱼了。
就是不想到在这边城竟然能吃到这样别致、美味的鳜鱼,瞧着像鼠儿,外皮酥酥脆脆,内里鱼肉却又嫩又滑,皮儿上淋满了酱汁,入口酸酸甜甜,又鲜味四溢,实在好吃。
桃花流水鳜鱼肥的时候,能吃到如此和节气、适口舌的鳜鱼,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
裴徵更加坚信:凉州这趟,来对了!
她又夹了块,“月棠姐姐,你这鳜鱼真好吃,却不是用了寻常的清蒸做法,不知是怎么做的?”
“亏你家还是做生意的,连秘方二字也不晓得么?”
寻月棠拍了拍李文忠,“无妨,他只是好奇而已。”
这少年家里做生意,又能一口尝出是鳜鱼,应该也是个老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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