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腌制的时候,她问一旁的陈婶子:“婶子,我听说北狄人吃羊肉都爱吃那个腥膻气儿,我是不是去腥太狠了些?”
陈婶子正择菜,闻言抬头想了想,道:“我倒也听过这样的传言,但是,他们爱吃腥膻是不是因为自己处理不好?反正,你要叫我说,但凡能吃好吃的,谁乐意吃难吃的?”
“话是这样讲不会错,”寻月棠还有些犹豫,“但我总是担心北狄人因为水土原因与我们口味不同的,到时候招待不好,折了三哥和林大哥的面子。”
“怕什么的,你只需知道谢王爷与林将军喜欢就是了。”
“也对,”寻月棠点点头,“我曾做过类似的,他俩好像是很喜欢的。”
话说到这里,陈婶子就更好奇问了句:“东家,与王爷相处,会害怕吗?毕竟咱们都是平头小老百姓,哦哟,自打我知道那日在你门外冒雪枯等了一二个时辰的人是咱们这的王爷,连着几宿都没睡好觉。”
“谢将军是极好的人,平素一点架子都无,”阿双正在烧火,搭腔道:“倒是那个林将军,见面需得离他远些,那张嘴巴忒烦人。”
寻月棠正在处理鲫鱼,先是将鱼鳞、鱼身上的粘液仔细去除,现在正认真擦着鱼腹上的黑膜,听这话就笑了,“林大哥其实人还不错,就是有些嘴上不饶人,三哥人就更好些。我第一遇见三哥,是在我家,那年我才十来岁,他说他是宋三,得了疫病来借住了月余......”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我记性不怎么好,后来登州再遇见,是他先认出我,但我不知道,如果早知道是他,大概也不会这么早来凉州了。”
陈婶子感觉自己在听哪个酸书生写的话本子,这是什么兜兜转转、姻缘天定的桥段!
她一下子就来了兴致,“然后呢?然后在凉州一遇见就是你吃官司、他在堂上给你做主吗?”
寻月棠方才给肘子里燎净了毛,焯完了水、晾干了酱油,如今正将肘子往热油锅里放,盖上锅盖就撤了半步,待闲下来才点点头,“是呀,后面的事儿婶子就都知道了。”
“啧啧啧,”陈婶子忍不住赞叹,“东家,前头的事儿按下不说,我看你此后是有大福气的,印堂笼着红晕,头顶罩着祥云呢。”
“此话怎讲啊?”
寻月棠见肘子炸得差不多,当即捞出来放到了冷水里头。
“痴儿,你若是能跟了王爷,哪怕是做个侧妃,不也比一个人苦苦撑着这爿小店要安逸?”
“婶子,话不是这样说的,宁做穷□□、不做富人妾的道理您该清楚,便说您自个儿,虽说夫君走在了前头,不也是过了大半辈子无忧日子。”
先夫也走了有些时候,陈婶子不至于提起就难受,仔细咂么寻月棠这话,其实也是有道理——若非是夫君在世时将她护得太好,她也不会在其早逝后过得这样艰难。
“东家活得通透。”
“更何况,我开这店也并非全为了讨日子,您知道的,还要寻我哥哥呢。”
陈婶子到底不敢替寻月棠肖想嫁与王爷作正妃的好事儿,聊到这里就没再往下说。
寻月棠却忍不住顺着二人的话头继续往下想:自己以后会嫁给三哥吗?她现在好像还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意。况且,嫁给三哥就会好过吗?那也未必。
她分明记得:在原书男主登基后几年,三哥就头顶谋逆大罪死在了幽州。这些日子她翻来覆去地去捋原书剧情,越发觉得原书男主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今她虽不信三哥是书中所言的“反派”,可自己人微言轻,本身处境就不怎好,又有什么办法去破三哥身亡的局呢?
寻月棠不自觉间就重重叹了口气。
陈婶子听了,越发替她心里难过:这便就是门第之别致使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了,难啊。
这般心思寻月棠是猜测不到的,总归是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她索性就先不想了,手上加快了动作将炸出虎皮的肘子放到砂锅中,加上冰糖、葱姜、花雕、酱油、辣椒麻椒等物,添上八分满的生水放一旁去炖。
“婶子,红薯和白菜心都处理好了吧?”
阿双负责烧大灶,陈婶子便照看着鸡汤和肘子的小灶,添了柴指了指灶台边,“都放那儿了。”
“好,”寻月棠应声,将洗好削好皮的红薯切成了条,放到淡盐水里焯上一焯,捞出来沾满淀粉,进油锅炸过一次后将炸好的红薯条分作了两份。
阿双眼尖,问:“好容易烧一次油,怎不一起炸了?”
“这个提前炸下就不酥脆了,”寻月棠将一半红薯条复炸一道,盛在了盘子里,分给阿双一些,又递给陈婶子一盘,“婶子,也给明宗送些去。”
阿双塞了几根柴进炉膛,洗手坐在寻月棠边上吃红薯条,凉州许多沙土地,种出来的红薯就格外甜些,也不需额外撒糖,挂上糊一炸,吃到嘴里便是又香又甜、又酥又脆,内里蜜蜜软软想要甜进人心窝子才算完,让人一根接一根地停不下来。
阿双自己吃好了,也不忘给忙碌的寻月棠嘴里塞几根,不一会儿,陈婶子就回来了,脸色不怎么好看。
“怎么了婶子?”
“明宗做功课遇到不会的,看孩子着急,我也帮不上忙。”
柳明宗如今正准备秋闱,但家中现在的情况是决计上不起书院、请不起西席的,能在寻月棠这里做工,吃饱穿暖、有书有笔已经算极大造化,但一人闷头学□□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不通、不懂之处,虽柳明宗懂事儿轻易不喊苦,但为娘的如何看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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