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寂静的夜逐渐将他的心也浸染上份宁静后,他脑海里逐渐显现出刚刚那个蜷缩在床上一小团的人。
他回忆,自己刚刚离开的时候,明芽还在颤抖。
他承认今天是自己不由分说的有些过火,但也是因为心里开始动摇了。
有对明芽的动摇,有对公司形势的动摇,还有便是对家人的动摇。
他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可以面对任何事都保持理智。
但人类总归是有弱点的,没有人能抵抗得了七情六欲。
这种烦躁的情绪大约是从徐柿青昏迷入院开始,那时的云端逐渐变本加厉。
她会像个泼妇一般,紧紧攥着他衣摆,起初用商量的语气说:“妈妈希望你能和明芽离婚,青青和我都没有办法面对她。”
徐之也往往都会尽力安抚,用父亲手中握着的股份解释。
后来徐柿青一度被下死亡通知书,云端开始崩溃的哀求他,像是只要他能和明芽离婚,徐柿青就能立刻康复一般。
直到徐柿青醒来,她的注意力终于转移。
但同时也对着徐之也下了死命令,“难道只有徐烯应那个王八蛋手里有华御的股份么?你不和她离婚的话,我就把我手里的股份给云家。”
他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应云端的,只知道他被失望又无奈的情绪填满。
他质问云端,“母亲忘了当初我是怎么一点一点将华御从舅舅手里夺回来的么?你心疼自己,心疼柿青,那我呢?母亲有没有心疼过你这个儿子。心疼他这么多年有多不容易?”
虽然换来的只是云端响亮的耳光,和悲戚哭喊的漫骂。
但他还是将这三十多年来,所有的感受都问了出来。
一包烟逐渐只剩下半包,徐之也脚边堆满了烟灰和掐灭的烟蒂。
远处的天空同时开始泛起群青色,那是初晨的景象。
“怎么一个人?”突然有道温润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徐之也回过头,是宋意远拿着一瓶红酒朝他走来。
“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改了这个毛病,一有心事就自己坐到这里。”宋意远边说,边将红酒杯递给他。
徐之也吞吐烟雾,冷呵一声,“那也比某人一有事就爬教学楼封禁的屋顶强吧。”
宋意远和他碰杯,笑着用肩膀撞他,“现在又没外人,干嘛还和我装剑拔弩张?”
夜幕里,宋意远眸色清明,温和的像是一池春水。徐之也则眉头深皱,直接问道:“为什么一直接近明芽?”
宋意远微怔,视线逐渐投向远处,“以前可惜我俩是师生关系,现在好不容易重逢,当然是想...”
徐之也冷着脸看向他,眼眸内如同尽是冰刀,“你们现在是叔嫂,什么也别想。”
宋意远自顾的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随着白色烟雾腾空,他声线轻缓道:“放心,我会等你们离婚后的。”
“宋意远,别逼我打你。”徐之也并不像开玩笑,“柿青你准备怎么办?以前我从来没说过什么,但这次你也看到了。如果你走了,你确定她还会活下去么?”
宋意远舔了下嘴唇,看向他,“我从来没对她有过其他心思,你觉得如果我们结婚了,会不会像伯父伯母那样,成为一辈子的怨偶。”
徐之也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是有私心的长叹一口气问道:“没有机会试试么?”
宋意远轻笑,回道:“那你可以试着爱上瑶也。”
徐之也皱眉,踹了他一脚,“妈的,就你知道怎么顶我话。”
“说正事,明珠地产一直通不过方案,背地是云家在做鬼。”宋意远抿了口红酒说道。
徐之也倚向连椅靠背,“证据呢?”
宋意远这才将刚刚藏在身后的档案袋递了过去,并贴心的为他打开手机手电筒,“看第三页的财务报表。”
徐之也随着宋意远的提醒,直接翻到第三页。
那是08年的一笔投资合约款项,大眼望去十分规范,但当他仔细核算后,才发现每笔都照应不上。
“这笔账怎么这么乱?”徐之也舌尖顶腮,实在难以想象华御会有一笔如此大的账目亏空。
“那个时候还是伯父在管理公司。”宋意远声线悠长,关掉了手机手电筒。“所以我合理猜测董事会从多年前开始,有一半都是云家的鬼,随着你接管后,地位越发稳健。你舅舅和你姥姥,真是下了一盘好大好长远的棋。”
从前徐烯应当家,确实没有过查账的习惯。
自从徐之也接手,华御每年开始定期要求审计部门查账。他管得严格,抓的细致,所以从来没有过如此大的疏漏。
所以董事会这些年才消停了一些,但随着最近徐烯应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同按捺不住了野心。
“老宋,有时候我就在想,连小学一见就打的我们都能成为兄弟。为什么和我血脉相连的家人不行,甚至恨不得趴在我身上喝血吃肉。”徐之也望着远处,实在费解。
当初他和宋意远势如水火,两相看不上。却在此后的学习生活中,慢慢有了共同话题。
宋意远抱臂,“因为欲望、贪婪。这也是我爷爷和爸爸不愿意再插手伯父病情的事。”
宋意远到现在都记得,他第一次跟着爸爸来徐家给徐烯应出诊时,亲眼看着一片药被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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