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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防着洪涝。”裴彦若有所思地扶着栏杆站定了,他回头看向了另一旁的内侍,道,“你往内廷去一趟,提醒他们注意地方上的奏疏。”
    内侍忙应了下来,转身便往前头跑去了。
    向稼看着那内侍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裴彦,小心道:“陛下,那这会儿还是去昭华殿吗?”
    裴彦回过神来,又看向了向稼,道:“你跑了这一趟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这几日给你放假。”
    向稼识趣地笑起来,道:“臣谢过陛下,正好趁着这休息时间,好好在家里睡个几天。这样下雨天气,也是最好睡觉了,凉快。”
    “去吧!”裴彦朝着他摆了摆手。
    .
    雨中的晚风带着潮湿的凉意。
    檐下玉铎发出细碎的叮叮当当的声响。
    行到昭华殿外,裴彦没叫人通传,只从宫人手里接了灯笼,又叫他们退到了远处,然后才踏着雨水朝着大殿门口走去。
    正殿中只有几盏靠墙的莲花台灯亮着,光线昏暗,不见人影,倒是东侧殿中灯烛明亮些许,似是有人。
    慢慢走到东侧殿门口,裴彦便看到云岚正蜷缩着身子,伏趴在那张竹榻上面,仿佛是睡着了。
    竹榻前的小几上,一只狸花猫甩着尾巴坐着,正目光警惕地盯着他。
    风声雨声似乎都让人感觉到十分喧嚣吵闹。
    裴彦踏入了东侧殿,便见那狸花猫先是弓起背对着他哈气,见他脚步没有停下,便自己从小几上跳下去,再轻巧地跳跃几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不知往哪里去了。
    .
    竹榻上的云岚似乎听到了动静,她慢吞吞地撑起身子寻声张望,回头看到他站在门口,眼中先是现出了几分迷茫,然后便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喜悦。
    她拎起裙子从竹榻上起了身,仿佛雀跃的小鸟一般扑到了他的怀里。
    她把自己埋在他的胸膛中,紧紧地环抱住了他。
    便如每一对久别重逢的爱侣一样,她低声细诉着,声音中带着娇嗔和不易察觉的埋怨:“你怎么才来。”
    裴彦揽住了怀里娇滴滴的可人,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幽兰香,他抚着她的后背,轻轻笑了笑:“朕还没问你,怎么耽误了两天才来?”
    怀里的人儿似乎僵硬了一息,裴彦低头看她,便见她也正抬头看着自己。
    在这并不算太明亮的光线之下,他看到她双目如秋水,盈盈泛着依恋的光芒,他微微皱了皱眉,却是往旁边让了一步,在一旁的竹榻上坐了。
    一旁的人却拉住了他长长的宽大的袖子,如一只撒娇的猫儿那样,紧挨着他坐下了——
    裴彦抽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未果,却忽然想起来当年与云岚相遇时候的情形。
    .
    那是三年前,裴彦记得很是清楚。
    因为那年他的亲哥哥意外去世了,他去吴郡是为了替兄长报仇,他是想要手刃了东阳王高丛。
    只是去到吴郡时候,那高丛老早便得了风声,还没等他动手,就已经逃之夭夭。
    便就是在那样挫败而愤怒的时候,在一场大雨之中,他遇到了眼前的云岚。
    那天的雨大得惊人,他站在屋檐下等着雨停,然后便等到了打着伞走到他面前的漂亮婀娜又带着几分凌乱脆弱的美娇娥,她问:“郎君,这样大雨,要不要到我家歇一歇,喝杯茶?”
    过去不是没有女人对他暗送秋波眉来眼去,只是这世道中大多数女人都是矜持又含蓄的,鲜少有像眼前人这样直接。
    在纷纷大雨中,他看着雨中撑着伞的娇娘,又叫他想起来一个他多年念念不忘的女人。
    仿佛是鬼使神差一般,他从屋檐下走出来,接过了女人手中的伞,他问:“娘子家在何处?”
    娇娘仰着头看他,眉间的那一点朱砂让她恍若仙女,她攀上了他的臂膀,轻轻地笑了一笑,却反问了:“郎君不知吗?”
    .
    那是一个充斥着热烈与沉沦的夜晚。
    现在回想起来,裴彦偶尔会觉得自己那时候是被颜色迷了心。
    他几乎没有想过云岚有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人。
    甚至在那时候,他还在为他的兄长报仇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她也许会是仇家之类的角色。
    大概是因为她真的很像他曾经念念不忘的那个女人。
    又或者是因为,他从她眼中第一眼便看到了沉沦又脆弱的爱意。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
    后来他知道了云岚身份之后,他便大约猜着云岚为何那天会找到他——以他们两人身份,当初在前陈宫中时候,她或许已经见过了他,所以那时候在吴郡,她便冒着雨来找他。
    前陈末帝的其他妃嫔公主们早就在当初起义军攻入京城时候四散不知何处亦不知生死,他不知云岚一个弱女子,是如何从京城流落去了吴郡,最后找到了他。
    但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的缘分。
    他曾经在空闲无聊时候也猜想过为什么云岚会对他如此爱恋,可那些往事已经太久远,他都想不起来前陈时候那些过往,自然也无法得出答案。
    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总会湮没在茫茫无序的过去。
    只有那些刻骨铭心的事情才会让人一直挂在心头。
    就如那年在京城暗巷中救了他的那个崔家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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