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殿中,他照着礼部官员的指导,扎扎实实地又跪又拜,最后为永熙帝上香磕头。
磕完头后,他站起来,就沉默地立在永熙帝灵前。
永熙帝的棺椁如今正处在半阖状态,尚未彻底闭棺。
要闭棺的话,必须要等到停灵结束后,出殡那一日才能进行。
秦夙就立在这半阖的棺椁前,似山岳静立,默默注视眼前一切。
谁也看不出他这藏在面具下的脸上究竟是个什么表情,一种神秘又威严的气息似乎总在他身周环绕,令人莫名心悸。
怀王与韩王面面相觑,从秦夙进来后,尴尬与古怪的气氛就一度占满了整个蓬莱殿,怀王与韩王跟这个兄弟搭不上什么话,就只觉得怪异又难捱。
唉,同是做藩王的,为什么蜀王有胆子说反就反,这个老九也是个胆大包天之辈!
唯独只有他们两个,老实又低调,却还得跟那受气小媳妇似的,处处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一步?
韩王看了看怀王,又看了看秦夙,到底是受不住殿中的沉默,终于主动问了一句:“九弟啊,咳……你这站在那里,看什么呢?”
站在棺椁前,你不瘆得慌吗?
就算那棺椁里头装着的,是他们的父皇,是先帝,可这才更加瘆人好吗?
韩王心有些颤,不知为何莫名不安。
秦夙立在棺椁前,又沉默了片刻。
就在韩王与怀王都认为他不会答话的时候,他竟忽然开口了。
他道:“我在看,父皇的死因。”
什么?
韩王本来在一边的蒲团上跪灵,这时候却没忍住忽地就身躯一弹,站了起来。
怀王还跪着,没有动静。
韩王咽了口口水,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就干笑起来道:“九弟这说的是什么笑话?父皇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大不如前,再加上近来国事烦扰……”
“在我们就藩前,父皇的身体还很好。”秦夙道。
韩王的话语声就被堵在了喉咙里,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时涨得脸面青红。
第六百六十九章
永熙帝的死到底有没有问题呢?
这个问题其实大家心里都各有答案。
只是有些人选择了不去深思,有些人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一些人,比如蜀王,他倒是明确地嚷了出来,说是齐王害了先帝——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蜀王没有证据,只靠他这样红口白牙地猜测,是钉不死齐王的。
最要紧的是,在上一次的“诛逆”之战中,蜀王败退了!
胜者为王败者寇啊,先帝的死因又扑朔迷离,没个定论,既然如此,不论是出于哪一方面考虑,先帝最好就只能是“自然病逝”了。
反正,通报在外的结果只能是这一个。
秦夙却还道:“父皇的尸身气息有异。”
说这一句话时,他的语气是无比肯定的。
齐王与长公主等人来到蓬莱殿时,正好就听到了秦夙这一句话。
怀王与韩王齐齐站起身,韩王张口,欲言又止,怀王则垂着头,面上微现惶恐之色。
这两王都是一副老实姿态,在殿中很没有存在感。
齐王则隔着殿门艰难地与秦夙对视。
说实话,他很想摆出帝王的姿态对秦夙加以威慑,可事实却是,两人对视时,他目光用力却实则无力,而秦夙眼神平淡,却又仿佛深渊降临。
莫名地,只是这一眼对视,竟压得齐王喘不过气来。
不,这不是莫名,这是有原因的。
以秦夙先前在丹凤门边展现出来的实力,那已经是神乎其技,说一声凌驾凡俗也绝不为过。
齐王身边,无人能敌。
如果此时此刻,秦夙忽然暴起,或刺杀齐王,齐王甚至怀疑,自己这边可能根本就招架不住。
有这种认知作为前提,试问齐王在面对秦夙时,又怎么可能不怕?
他能在这种时候来到秦夙面前,还一再直面他,简直都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十分具有勇气了。
齐王现在却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不该为了皇帝的面子硬着头皮追过来。
便是追过来了,又能如何?
难道他还能发兵将秦夙拿下不成?
凡是此类高手,若非他自己愿意,一般来说,人海战术对他们而言就已经没有特别的意义了。
顶级的高手轻功入神,轻轻松松就能甩开大军,堆再多的兵力,要是追不上人,那不也都白搭吗?
高手往往只能用高手来对付,或是某些特殊手段——
可惜秦夙先前杀窥神后期如切瓜砍菜般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吓人,齐王一时间只觉得恐怖满身,大脑空白,竟是完全想不出来究竟该怎么对付这位才好。
终究,他只是干笑一声:“九皇弟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开棺,再为父皇验一验?”
这话就说得过分了。
开棺验尸!验先帝的尸,试问谁敢提?
怕不被礼部和言官喷死?就是礼部和言官喷不死人,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大约也能淹没人。
秦夙要是敢提这個,就算他武功再高,只怕也要被众口铄金。
谷擧齐王紧紧盯着秦夙,一时却竟不知是该希望他做哪方面的反应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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