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音楼认得这只芙蓉玉镯,之前还没有铃铛送到过她跟前,被原封不动退了回去的。
颜老板也没管她愿不愿收,让闻玑放下。
过半响,谢音楼将芙蓉玉镯拿起,指尖轻轻晃动着那对精致的铃铛,发出一阵叮铃细碎清音,她抿唇,感觉连同心脏的位置都被叮铃声轻轻敲了下。
外面阳光逐暗,她透过古旧的窗棂看到那秋橘的石榴垂在枝头,像是红透半边天。
谢音楼平时说话都是带着笑音的,此刻难得出了很久神,掺和几分认真情绪说:“石榴熟,离中秋月圆也就不远了……颜叔,我向你讨个石榴可好?”
颜老板烟枪指了指旁边闻玑:“去给小观音摘个团圆果。”
……
在太阳落山之前,谢音楼捧着最红的那颗团圆果离开古董店铺,顺便也收走了装在木盒里的芙蓉玉镯,望着她出门的背影,闻玑将新鲜的石榴用刀具撬开,剥了壳递给站在台阶上的老板:“镯子给谢小姐了,不用跟傅先生知会一声吗?”
颜老板上挑的眼角斜看他:“小观音要是愿意戴上,他自然能看到。”
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闻玑琢磨几许,又低声笑:“这两人谈恋爱真有意思,为了这段痴情爱恨,一个愿意把自个老师千金难求的画拱手让人,一个装匿名人士送了整整十年古籍,又送玉镯,都没想过拿出来说。”
一阵风从深巷刮来,很快就吹散了他这番话。
颜老板赏了他石榴肉,漫不经心地弹去长袍灰尘,迈步回到院子里,夹着一声低低的叹息:“人望山,鱼窥荷,这世间心中有所求之物,都是不容易得到的……”
*
离开深巷,谢音楼不急着上车,她沿着街道慢悠悠地走,身后,司机开着车规矩地保持着一段距离,踩着高跟鞋走累了,看到前方黄桷树下有老旧椅子,便过去坐会。
她将木盒抱在怀里,手心捧着石榴拍了张照,分享给了傅容与。
不到片刻,又慢吞吞地打字说:“颜老板院子里的石榴果熟了。”
傅容与那端过了几分钟才回:“为我摘的么?”
谢音楼抿唇笑:“是啊,我暂时保管。”
她白皙的指尖轻点着手机,傅容与回的慢,也没催,两人已经熟到不必刻意找话题,正刷着朋友圈时,便看见没有回消息的傅容与,将这张石榴照公开发到了朋友圈。
他的微信头像是黑的,朋友圈从未发过一条动态,就跟高仿号似的。
如今突然发朋友圈,更像是被盗号了。
谢音楼指尖停顿在屏幕上方,注意到傅容与没有把她的手打码,手指细长,白里透着润,即便是被红石榴遮挡住大半,也能清晰看出是一只女人的手。
他的朋友圈一时引起不少人点赞留言,都是谢音楼看不到的。
-「我有生之年……能在傅总朋友圈看到有女人,这比签下上亿项目还要震惊啊。」
-「@傅容与,前几天开记者会公开秀了一波,朋友圈也终究是逃不过啊,这手,是不是你白月光的?」
-「石榴果在古时是有永结连理之意,傅总这是喜事相近吗?」
-「等等,傅总什么时候身边有女人了?」
……
谢音楼放任傅容与把她的手发朋友圈,反正没露脸,她回到谢家,把石榴果和芙蓉玉镯都藏在了古董收藏阁楼里,见天色越晚,便叫管家重新安排车出门。
白天去颜老板的古董店,夜晚谢音楼跟顾家的伯伯约好了在北香阁会所见面。
换了一身古典的刺绣长裙坐在车内,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精致雕花木盒,里面是顾家提亲送来的玉观音。
若是要把婚事退了,这玉观音自然一并得退回去。
管家亲自送她去,在旁边低声劝:“这顾家的掌权人虽然终身未婚,却跟你父亲是至交好友,将来的祖业都是交付给亲侄子的,又知根知底……”
是想劝谢音楼考虑清楚了,要是把玉观音退回去,便错过了桩好姻缘。
“要论起知根知底,我爸怎么不把我许配给迟林墨好了,还是自幼长大的青梅竹马呢。”谢音楼对顾伯伯的亲侄子不感兴趣,甚至是面都没有见过。
她态度决绝要退掉这门婚事,管家便不再说。
等到了北香阁,管家等人都在外头候着,谢音楼抬手轻敲开茶厅的门进去,隔着扇屏风,视线看到坐在主位已经久候多时的顾明野。
到了这个年纪又身居高位的男人,总会自带强势气场。
不过他看向谢音楼时,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柔和下来,将那股子凛厉感压在眼角眉梢:“小观音来了,瞧着又长高了不少。”
谢音楼走过去,自然地露出笑:“顾伯伯,我已经这么大了哪里还会长高。”
顾明野捧起茶盏喝了口,嗓音低沉醇厚:“是啊,你们这些小孩,一转眼都长大了,想起以前你爸追老婆那会,你妈妈也是你这个年纪……”
如今谢音楼都亭亭玉立,到了适婚的年纪。
顾明野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先一步跟谢家商议好联姻,谁知命侄儿费尽周折把谢阑深那关通过了,这婚约有效期都没满一周,这个小人儿就亲自登门拜访来退婚。
他觉得有趣,将茶盏搁在旁边,意味很深问了句:“小观音,你真要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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