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绒绒行礼道:“三师伯。”
谢琉颔首,不避不让受了这一礼:“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也不确认自己到底能清醒多久,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当然也不完全是告诉你,更多的则是告诉小楼中人。具体要再将我的话告知于小楼中的谁,由你自己选择和判断。之所以选你,不仅仅因为你身上有我的避水珠,还有我给你的那一枚鱼鳞钥匙,我们之间有许多稳定的联系。更因为……你是这一代小楼中,唯一的大阵师。”
虞绒绒直觉接下来谢琉所说的事情都会非常重要,她不敢大意,认真道:“三师伯请讲。”
“首先要感谢你散在大阵中的那一串菩提宗的佛珠,如果不是佛珠中的佛偈,面对吞噬时,我或许不会有现在这样多的反击之力。”谢琉的声音很悦耳,咬字也极为清晰,他慢慢眨了一下眼:“我看到了那串佛珠上的因果之事,虽说因果也算是已了,但净幽到底欠了他师兄一份情。小虞师侄若是再遇净幽,不妨告诉他一件事。”
“不必入灵寂,更不必长生。我已见过长生,但因为一些旁的原因又回到了灵寂。这里所谓旁的原因,既然你看过一些我的记忆碎片,想来也知道,是因为云璃。”谢琉轻声道:“直白地说,是云璃救了我。”
他的语速更慢了一些:“这些事情以你的境界来听,本易惹天怒,但既然你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人,听了也无妨。”
“灵寂之上,只有天玄……或者说魔神一人,他想要吞噬所有的长生与灵寂道君,破出封印,再与天道争高低。因为,这个世界上,本就只能有一个天。”
“长生,便是与天同寿。天不允许,所以他选择……又或者说,妄图成为天。”
“而这,就是天玄道尊当年一夕堕魔的原因。”
第133章
虞绒绒慢慢睁大眼。
这一瞬,她想到了很多,譬如梅梢雪岭那位也与她说了许多话的梅掌门。
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何有些话,对方会这样直言不讳地告诉自己一些秘辛,又或者说,为何有人说,梅掌门是唯一能够还这样行走在外的灵寂期道君。
以及,这片大陆上,为何任何一个门派中,明明入派的第一堂课上,每位夫子与教习都会以尊崇的口吻提及这位天玄道尊的声名,却从来不见任何一处有这位足够伟大存在的任何雕像,抑或碑文。
原来修真的尽头竟是与这样的被吞噬和同化而斗争。
很难有人能够在这场斗争中占得上风,无论是当年与天道争,还是如今与妄图成为天,而向下进行吞噬的魔神相争,都极难有胜算。
天,到底是天。
而魔神,到底是一手开启了整片大陆修真历史的那位天玄道尊,更是以一己之力再塑出了魔族的存在。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所谓惊才绝艳的天才,这位天玄道尊一人,便足以承担这个名号的全部。
当年的天玄道尊行至长生的最后一步,发现了真相后,选择这样一条将道元纳入体内,再妄图取代天,成为天的真正所谓逆天之路,这便是所谓“堕魔”的真相。
天道震怒,所以大魔族陨落之时,便会形成可怖的弃世域,以昭示其不容于天地。
谢琉看虞绒绒的神色,已经知道她在瞬息间想通了许多事,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赞许又欣慰的微笑。
“净幽也已经入了洞虚,有些事情想必他已经隐约有了感知。清弦也已经灵寂,我判断不出他是否还保有自己的神智,但我想他早已给自己留了许多后手,不必我担心。之后的路怎么走,由他们自己判断。但有一件事,他们都可以知道。”谢琉慢慢抬起眼来:“他们想杀的人,在琼竹派。”
虞绒绒敏锐地联想到了什么,她沉默片刻,还是直白问道:“想杀的人是……二师伯吗?”
谢琉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回答她。
“清弦大师兄在清算了皇城傅家血脉的修道者后,难免也要去一遭琼竹派,毕竟皇城一直以来都是处于琼竹派的视线下,出此纰漏,琼竹派难辞其咎。”谢琉淡淡道:“而这个过程中,自然也难免有一些非大师兄所愿的误伤与巧合。”
“譬如,二师兄失去了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
虞绒绒很是愣了片刻。
此前随傅时画去皇城时,她便已经得知了谢琉所讲述的故事的前半段,但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有这样的后续!
那个失去的孩子,毫无疑问,便是宁无量。
她有些怔然,又有些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燕夫人那么恨御素阁,而宁无量要她去偷御素阁大阵,为了什么复仇之事,想来也是出于燕夫人的教唆,以及对自己身世与成长的不甘。
——他本该在琼竹派上下的众星捧月中长大,本应是最耀眼的掌门之子,却阴差阳错成了垃圾堆中的乞儿,若非被路过的虞家捡了去,恐怕便要永远如此沉沦,再泯然众人。而便是到了虞家,对宁无量来说,那也是一段寄人篱下的日子。
毫无疑问,无论是燕夫人还是宁无量,都将这笔账记在了清弦道君乃至整个御素阁的头上。
谢琉当然不是顺口说出这样的秘辛的。
到了他这样的境界,早就可以一眼看穿世间大部分人身上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