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她画下的符意仿佛在这一瞬间活了过来!
明明是十六月出的剑,她却自己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无边的冷。
她的剑意开始生涩,开始枯萎,开始被更厚重的雪打湿,淹没再冰冻!
剑意凝滞,符意却并未停滞。
她说她要画一道自己在梅梢雪峰所见的符,可她所见,当然不仅仅是雪。
松梢有雪,有青松挺而直,也有松枝微弯,为一侧的小松遮去风雪。
有人提灯续昼,踏雪而出,拨雪寻春。
满画雪景,满面春风,松林阵阵,雪原深深。
所有这一切都在这一道符中,向着十六月倾覆而来!
十六月倒转剑尖,剑意翻涌,向后如影般爆退,然而整个比剑台都已经被这样的符意笼罩,她退无可退!
危机感笼罩了她全身,被阮铁破境相逼都选择了继续拔剑而战的十六月,终于横剑在前,周身气息暴涨!
明亮浑圆的金丹在她体内浮现,如此纯粹的剑意终于逼得那一道符凝滞片刻,虞绒绒意识到了什么,伸出一只手,轻巧在半空一抓,再向后一提。
满空的符仿佛在此刻停滞,只等被重重符意包围下的少女破境入金丹!
狂风猎猎,云起云涌,雪如鹅毛,却也要绕开这一方比剑台而落。
编了一头小辫的少女再抬眼,已是金丹期的真君。
拄拐也要来看这一场比剑的阮铁倒吸一口冷气:“小虞师妹这是将十六月师妹硬生生逼到破境了吗?!这也太厉害了吧!我以金丹期战十六月师妹合道,都惨败至此,厉害还得看咱们小虞师妹啊!”
他转瞬又意识到了什么:“破境到底不是儿戏之时,我一介浮萍,随便破破倒也罢了,十六月师妹如此草率破境,会不会有所缺陷?”
寒冬腊月,傅时画不知从哪儿拔了一根枯草,闻言稍稍挑眉,心道谁是你的“咱们小虞师妹”,却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抬草在阮铁脑壳上点了一下:“你醒醒,你当天生道脉是做什么的?天生道脉,凡破境,只有圆满,从无残缺。”
阮铁倒吸一口冷气:“十六月师妹这么厉害的吗?”
站得不远的一些弟子用“你再装”的一言难尽眼神看向阮铁,后者愣了好一会儿,才一拍大腿地想了起来。
哎哟!对呀!
他也是天生道脉的呀!
他、他四舍五入这不是在吹捧自己吗!
阮铁赧然挠了挠头,清秀的脸上露出了带了点不好意思,却也不是特别不好意思的笑容。
再远点的地方,到底还是出来看决赛的琼竹派弟子们脸色都极其微妙。
都是修士,本性总是慕强。
谁都能看出十六月方才的那一剑有多强,便是不懂符,也知晓能够将这样一剑熄灭再按回去的符有多惊才绝艳。
更别提,这一符竟然硬生生逼得十六月破境以自保!
“剑出无顿,但……但她是将那些符意停住了吗?她是怎么做到的?”本命剑碎的影响太大了,燕灵的脸色依然枯败,她怔然看着远处的比剑台,再去回想自己与虞绒绒的那一战时,这才恍然意识到。
——当初虞绒绒恐怕根本没有出全力。
这一认识让本就被浇灭了大半骄傲的燕灵脸色更差。
她悄然抬头去看宁无量,却见他薄唇紧抿,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比剑台,竟然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
燕灵知道虞绒绒当着宁无量的面,解开了两人在婚书上的同心契,再烧了婚书的事情。
她其实本该十分高兴的,毕竟她之前做梦都想要那个厚着脸皮不接触婚约的虞绒绒交出婚书。
可她却从没有想过,对方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和姿态,将那纸婚书粉碎在梅梢的风雪中。
她的心里居然有些空落落的。
仿佛她此前朝思暮想的事情也失去了一些……本应有的意义。
甚至此刻,她竟然觉得,这样甚至不敢更靠近比剑台一点,只远远看过去的宁无量……
有点可怜。
这个念头一出,燕灵自己都吓了一跳。
好似不知不觉间,她对自己表哥的某些想法与态度,竟然悄然有了一些变化。
细微,却绝对存在而不容忽视。
金丹成,漫天的剑意便已经与此前截然不同,显得更加凝实,更加居高临下,更让满山剑修感受到了来自夫唯道大境真君实实在在的碾压。
刘长老已经站起了身,显然没想到十六月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姿态破境。
梅掌门掀起眼皮,十六月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亲传,徒弟破境,她当然不可能无所感。
但十六月方才的剑意足够饱满,剑式足够凛冽,纵使严苛如她,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也找不到面对虞绒绒这样符意时,除了动用某些法宝与破境以外的破解之法。
“小虞师妹,好符。”十六月举着剑,竟是从单膝跪地的姿态,一寸寸顶着符意站了起来。
她此前是单手持剑,此刻却双手交握在剑柄之上,将自己所有的道元都倾注在了剑身。
十四岁的天才少女璀然一笑:“敢问此符何名?”
“与你的剑名一样。”虞绒绒勾唇,再轻轻松开了自己此前停住了漫天符意的手指:“松梢雪符。”
她明知十六月破境,却没有叫停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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