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琼竹派的燕大小姐,她确实也拥有一些支撑她骄纵的资本。
但她面对的,毕竟是见过太多剑招,能够在真正繁复的大阵中,准确挑出那个唯一阵眼的虞绒绒。
又或者说,如果她此刻选择的出剑更保守一点,舍弃盈尺诀,转而用任何其他的任何剑法,恐怕都极有可能会真的一剑落在虞绒绒面前。
既然乘笔而来,再在比剑台上收笔,那么笔尖带过的每一次流转,留下的当然都是符意。
又或者说,方才江拂柳连打十场留下而未散的剑意,在虞绒绒眼中,也是她可以抬手而勾的符线。
所以燕灵周身剑气才盛,漫天的符意混杂着剑意就已经笼罩了她的所有动作!
虞绒绒起笔。
见画浅金的笔杆在半空转过一道弧线,整个比剑台上的所有已经存在的符线好似被这样一笔搅动,再连带着将燕灵方才那一剑中的剑气也彻底揉碎!
千万点碎裂的剑气若是击中在一起,毫无疑问便宛如百川入海,势不可挡。
但既然碎裂开来,就也不过是涓流细微,只够将虞绒绒的衣袂轻轻掀动。
燕灵眼中微顿,再要起剑,然而虞绒绒刚才提笔而挥,挥后却还有一式落笔!
起剑是剑气,落剑是调息蓄势,再出下一剑。
可起符却显然不是。
只要那支笔在她手里,她想怎么画,想如何起笔落笔再倏而一点,都是她的自由。
所以燕灵的剑气还未再提,整个比剑台上流转的符意已经彻底将她困在了原地!
燕灵整个人都凝固住了。
这种被困住的太过熟悉,熟悉到她已经忍不住在头皮发麻,仿佛被唤醒了某种灵魂深处的东西。
……没错,直到此刻,燕灵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她确实是对虞绒绒的符意很是熟悉了。
但这种熟悉,伴随着的,是条件反射性的凝固和从内心涌起的恐惧。
燕灵连人带剑顿在原地,整个人都忍不住开始发抖:“你撤掉!撤掉这个东西!!!”
虞绒绒才不撤:“不是你先问我敢不敢和你一战的吗?”
“战就战!你别动不动就用你的符困我!困住了还怎么打!”燕灵崩溃道。
虞绒绒闲庭信步上前两步:“我单方面打你,不也是打吗?”
燕灵猛地睁大眼,脑中不期然浮现了宁无量被打得如一条落水狗般的画面,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在疼了,不由得惊惧道:“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虞绒绒倒转笔端,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连燕老妖婆都敢骂,你觉得我敢不敢打你?”
更远一点的地方,二狗悄声道:“嘶,傅狗,是我的错觉吗?你有没有觉得绒宝这个姿势和你刚才很像?”
傅时画面无表情,声音却是显而易见的愉悦:“是吗?”
二狗冷哼一声:“等着,有朝一日,我也要去捞别人下巴!”
燕灵怒极,死死盯着虞绒绒,却见对方好似并不多么生气,只继续轻声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针对我?别不是因为背后那块擂台上的人吧?你……喜欢他?”
背后那块擂台上所指的,自然是宁无量。
燕灵确实是被说中了心事,然而少女心中所想,哪里容得别人这样直白地剖析于光天化日之下?
一时之间,燕灵心头赧然有之,羞愤有之,更多的则是被虞绒绒看穿了后的气恼——别人看穿,她其实不太在意,可这个人如果是虞绒绒的话,那意味确实又不一样了。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心思。
——虞绒绒是宁无量的前未婚妻,且话里话外都表达出了对宁无量的嫌弃和不屑,而她燕灵却偏偏对她弃之敝履的人上了心,再偏偏,以她的直觉,宁无量嘴上说得再轻巧冷漠,但他每次听到虞绒绒这个名字时的反应,到底是不一样的。
如此种种心绪叠加在一起,燕灵应激般故意放大了音量:“我胡说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你哗众取宠!境界明明如此低微,不抓紧时间修炼,还要耽误别人修炼的时间,我看你……你是居心叵测!收买人心!我就是看不惯你这样!有本事你倒是碎我的剑试试啊!”
“境界低微?”虞绒绒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她:“可你看你分明已经合道,在我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用?请问,你和其他筑基炼气的同门们,有什么别的区别吗?”
燕灵语塞,意识到自己或许很难在这一场口舌之争中落得上风。
于是她轻轻闭了闭眼睛。
下一刻,她周身的剑气倏而开始暴涨,那种狂暴的程度,竟然让虞绒绒在半空画下的无数符线开始有了松动。
她竟是用自己的境界道元,硬生生冲开了虞绒绒在她周身设下的桎梏!
“看到了吗?这就是境界的差距!”燕灵冷笑一声:“炼气期,就算手段通天,也是绝对压不过一个合道期的!”
她剑风逆转,眼神微喜,提剑而上,便要将虞绒绒笼于剑风之下!
这一剑,燕灵只觉得自己势在必得!
然而虞绒绒却竟然没有退后半步,而是举笔再画一划!
一道困字符破了,这天地之间,却还有太多……更多别的符。
那些符倒转而下,硬生生将燕灵的剑风再次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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