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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有大神通的人一时兴起,向着这个隐约有低微符意弥漫的车厢里扫来一眼,也未必能认出她在画什么。
    因为她在一瞬一瞬地回忆自己曾经惊鸿一瞥的那张御素阁大阵图。
    她早就知道自己不够理智也不够沉着,故而无论什么事情,她都要求自己再多想一遍。
    所以,在觉察到自己记不清前世与傅时画交集的同时,虞绒绒就一直在思考。
    除了或许与那本书有关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
    会不会……随着她重生回来的时间越长,自己关于前世的记忆就越淡?
    倘若她不是道脉凝滞,虞家大可花大把的钱,买最好的灵药,让她泡最好的灵汤,就算是砸,也能至少把她砸成一个夫唯道的真君。
    可她不能。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一并将这份记忆遗失,但无论如何,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不能等。
    天下符出御素,而御素阁的大阵,自然便理应是天下最厉害的符阵之一,她现在还看不懂,但毫无疑问,这已经是她能接触到的最高等级的符。
    ——符阵,说到底其实也是无数的符组成的,既然能组成,当然也能重新拆开。
    而在所有这些设想之前,最重要的当然是记住这些符。
    记忆可能消失,唯有身体不会骗自己。
    所以她就只能用这种最笨拙的办法,一笔一划,将那些符的纹路刻在自己的笔下。
    一个字如果写了成千上万遍,就算忘记了那个字是什么意思,叫什么,从何而来,再握笔的时候,却也还是能够下意识地写出那个字来。
    灵马向着赤望丘的方向疾驰而去。
    圆脸少女手下的符线支离破碎,断不成章,甚至只能被称之为扭曲的奇异线条。
    她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也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
    但她画符的手却始终没有停。
    直到那些散乱、不明意义、一瞬即散的曲线中,终于有那么一条,从半空凝固,再落在了散落在车厢地面的符纸上。
    第9章
    从御素阁所在的天虞山下高渊郡,去往赤望丘,其实满打满算,还没有出入仙域。
    但灵马却要跑足足三日半,才能到达入仙域和西池府接壤之处的赤望丘。
    出了入仙域,修道便要天然收敛三分,原因无他,这世间除了修道者,大部分其实还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大崖王朝在千年前立朝之时,便与一阁两山三派四宗门有明确约定,以始皇帝与彼时诸门派的掌门以心血为誓,以国运与宗门大运为誓言制约,至此划疆而治。
    所谓划疆,便是说,这八荒四合之间,共有九府六域五城,其中的六域隶属于修道界,其余九府五城则处于大崖王朝的统治之下。
    而某种程度上为了制约修道界之间的纵横联合,又或者说为了避免过分鲜明的对立,也或许其中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总之,这六域之间近乎刻意地毫无半分相连。
    那道歪斜的符意终于落在符纸上的时候,距离灵马从高渊郡出发,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天一夜。
    虞绒绒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眼中的神色和她苍白的脸色一样疲惫,可如果此刻有一面水镜在这里,她就可以看到,自己的眼中有某种奇特的浅淡碧色慢慢褪去,再露出她原本深棕的瞳色。
    她看向了那张几乎不能被称为符的符纸。
    ——所谓符意,大多是规整的,可以被总结的。
    世间的一切都有迹可循,这些痕迹最终会变成某种规律,某种惯性,再被某双眼睛看到,无意中临摹,如此不知多久,才会突然有发觉手下有些异常。
    再不知多少年月,所有这些异样汇总起来,被记录下来,总结起来,才变成了现在真正可以被称为“符”的存在。
    能够摸到痕迹的存在,再被记录下来的时候,自然历历可考,每一条纹路都清晰可辨认,工整有序,又怎么会像是虞绒绒此刻落在纸上的这一笔呢?
    那样纠缠、复杂、交织的线团,很难让人不怀疑,再让虞绒绒画一次,她也不可能画出来一模一样的。
    虞绒绒表情有些嫌弃,手下却足够慎重地将那张符纸拿了起来,再仔细端详了一会。
    她思考了片刻,轻轻将车厢一侧的窗帘掀开了一角。
    灵马正疾驰过一片荒无人烟的峻岭,显然已经快要接近赤望丘了。
    虞绒绒道元不济,灵识却还算是勉强能探一探的,在反复确认了此处绝无人烟后,她终于从马车车窗里探出了头,再努了努力,终于从狭小的马车窗口探了半个身子出来。
    很烦,下次雇佣马车的时候,一定要选个窗户大的。
    虞绒绒顶着风,面无表情地边想,边抬起了两根手指,捻起那张画满了线团的符箓,开始向里灌注道元。
    道元逐渐流转填满了符纸上凌乱的一团符线。
    两根手指轻轻向上扬起,那张符箓于是乘风而上,迅速向着高空而去。
    虞绒绒任凭风将自己的头发吹乱吹散,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符纸,等待这张符呈现出自己真正的面貌。
    ……
    傅时画当然知道虞绒绒已经出发快要两天了,出于某种奇特的心理,他从怀里掏出了钱,却又放了回去,还是选择了御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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