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细密柔软,搭在她瘦小单薄的背上,上面落了层温柔的月色。
徐未然走得很慢,步子又迈得小,走了很久才走到地方。
马路边,她的自行车就歪在一边。
她刚要过去,被邢况拉到身后。
书包从他手里到了她手中。
邢况把她的车扶起来,检查了一遍。刹车把断了一半,塑料车筐从中间裂开,链子也掉了。
他半跪下来,把外套袖子折到手肘处,一语不发地开始修链子。
借着路灯光,徐未然看到男生的手指修长细瘦,骨节分明,手背上凸着有力的青筋,是一双好看又格外性感的手。
目光顺着他的手往上,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脸上。
他的侧脸线条利落分明,下颌线凌厉,双唇很薄,抿着冷漠的一条线。鼻梁挺拔,昏暗夜色里看不清楚,但她记得在他鼻翼左侧,有一颗很小的浅褐色的痣。
或许是酒精催发了她的胆气,即使知道这胆气到底是无济于事的,薄得都不用风吹都能散开。她站在他身边,眼神落在他身上,一颗心噗通、噗通、如鼓点般越来越快地跳着,快要从她胸腔里撞出去,揭发一个已然萌芽的少女心事。
男生把链条修好,一双原本白皙的手上沾满了黑油。
徐未然从书包里找出一包手帕纸,抽出一张展开给他。
邢况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把纸接过来,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
污脏了的纸团被扔进一旁垃圾桶里。他一只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拿过她抱在怀里的书包。
“住哪儿,”他说:“想起来了?”
“……哦,在、雅景小区。”
“走吧。”邢况推着车子往前走,语气淡漠,像在跟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说话。
某种意义上,他们确实算陌生人。
除了名字外,对对方一无所知的陌生的同桌。
徐未然跟在他旁边。
一路走回去,始终觉得身边的人很有压迫感。她如今只长到了一米五八,踩上鞋才到一米六而已。邢况净身高有一米八六左右。近三十厘米的身高差让她压力很大,走路时不自觉想离他远点儿。
邢况以为是自己挤到了她,往外撤了些距离。可即使如此,她还在继续往里走,眼看就要撞到路边的行道树。
“徐未然,”邢况突然开口,低沉的嗓音被夜风吹得温柔:“过来点儿。”
徐未然的心有片刻停跳。
仔细想了一遍,今天是她在学校第一天见到邢况,邢况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名字,班里的人和老师貌似也从没有叫过她,他又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她忍不住问:“你知道我名字?”
邢况侧头看她,一双眼睛在帽檐下冷淡又寡欲。
过了两秒,说:“让你过来点儿。”
第1章 夏蝉
听到男生的话,徐未然紧张地抿了抿唇,朝他那边靠了靠。
“你不是也知道我名字?”他说。
徐未然顿时不敢再问了,生怕会泄露自己什么心思。
不知道再说什么,气氛安静下来。
她头还是有点儿晕,只是跟刚才相比好了很多,步子走得稳当了些。
“刚才喝多少酒?”邢况突然问她。
她回忆了一遍,说:“有两瓶。”
邢况从嗓子里短促地呵笑了声,侧头看她,目光里好像是在说,她酒量倒是很好。
徐未然被看得脸热,睫毛颤了颤,低下头:“那个,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在一个小巷子里,刚才那个男生说我把他的青花瓷弄碎了,不肯让我走。”她抬头看他:“是你帮我解了围,我还没有跟你说谢谢。”
顿了两秒,她郑重地说:“谢谢你帮我。”
“不用。”
邢况毫不在意的样子,让徐未然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就不记得那天的女生是她。他只是随手帮人解围而已,而根本不是因为她才会出手解围。
因为他没什么感情的两个字,她失落起来,不知道再跟他说什么,也不敢再说。
到了她住的小区楼下,他把车子放进旁边停车棚,书包给她。
“谢谢。”虽然知道应该不会得到什么回应,但她还是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邢况摸到口袋里的烟,想拿出来抽一根。动作刚要进行就被自己强行打断,烟盒没能掏出来。
他朝单元楼里示意了一眼:“回去吧。”
“好。”徐未然抱着书包走了。
等进了电梯,她才放任自己的心脏砰砰砰乱跳起来,呼吸也有些急促。
到了四楼,她迅速从电梯里跑出来,拿出钥匙开门,跑到卧室把灯打开,拉开窗帘往楼下看。
她只是想看看他离开的背影,却没想到男生并没有走,仍旧站在原来的位置。因为她房间的灯突然亮起来,他抬起头,准确无误地找到她的窗。
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她心跳得更厉害,像是下楼梯时突然一脚踩空。
已经被他逮到,她没敢躲,就那么静悄悄地站在窗口,与他对视着。
邢况并没看她多久,收回目光转身走了。
并没有任何留恋,只是礼节性地想确认她是不是安全到家了。
徐未然自嘲地扯起唇角笑了笑,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拉上窗帘,没再往楼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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