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不及反应,眼前的车帘被一只血淋淋的手掀了开,一张脸探进了车厢。
容卿慌忙攥住袖子里一尺长的青铜剑,仰头对上了那张脸——幽碧的眼,银灰的发,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眉目比寻常男子生的更加阴柔秀美,凤眼之中深碧的瞳色衬得那张脸阴鸷如冷刃。
容卿的心突突跳动,几乎要跃出喉咙。
是他。
那个上一世救过她的妖魔,她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临死前旁人叫他——“殊和你竟敢对父王挥刀!”
他是殊苍云的儿子?
脑中异光女子的话被勾出——“他会来找你。日后他将杀兄弑父,血洗魔域,成为人人惧怕的魔域之尊。”
杀兄弑父。
是他吗?未来的魔尊,她的玉鼎?
容卿的心快要跳出胸口,如在梦中,她紧紧望着他,确认着他,却发现他竟没有犬狼的那对立耳?
容卿记得上一世他救她时,发间是有一对银灰色的犬狼耳朵……
他朝她伸手抓过来,衣袖上星星点点的血像一簇簇红梅。
容卿来不及再想,一把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紧紧地握住。
那只将将要抓在她脖子上的手顿了一下,那个人也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密密的睫毛垂下,看着容卿的手。
他的手掌大又粗糙,染满了血污,将她的手指衬得格外洁白柔软,似捧着软玉明珠。
容卿记得这只手的触感,上一世这只手捂着她流血的喉咙,粗粝又有力,那时容卿就在想,这只手和这张脸真不匹配,明明他生了一张阴柔病气的脸。
他的眼帘和唇角一起掀起,看住容卿的脸,忽然凑近了问她:“你不怕我?”
容卿的脸被重冠压了个大半,额发上还沾着血,她摇了一下头,心里在想:若他真是未来的魔尊,是她的玉鼎,她高兴还来不及!
“哦?”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伸在她脖子前的手改抓住了她的衣襟,像拎小鹌鹑一样将她从马车里拎了出来。
马车外大雨滂沱,浇得容卿抽了一口冷气,脚下踩不稳地栽在他手臂上,他的另一只手勾住了她的腰,轻轻松松将她托在怀里。
他手里提着什么东西,一晃一晃地敲在容卿腰间,她低头看见他手里拎着一把剑,剑上串着几块血淋淋的东西,拳头大,像是肉块,又像是……野兽的心。
血顺着他的剑尖流下,在容卿的脚下汇聚成河,她的脚边全是血和残肢断臂,是、是那些殊苍云派来的妖魔。
它们被切成一段段,胸腔里的心全被挖了出来。
他一个人杀了这么多妖魔?还将它们的心挖了出来?
“现在呢?”他低下眼来对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问她:“现在你怕吗?人族的小圣女。”
容卿看着他,喉咙里发紧,“你……挖这些心做什么?”
他将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凑近,有意无意地露出薄唇下尖尖的牙齿,轻轻说:“你觉得呢?”
容卿冷得颤抖,轻轻摇头,她觉得最好不是用来吃的吧……
他似乎从她脸上看见了满意的“惧怕”,抬起手中的剑,那一颗颗心被雨水冲刷的流着血水,仿佛还一收一缩的在跳动,“不漂亮吗?”
容卿被他问的愣了住,他是在问那一颗颗心?
“我喜欢红色。”他脸上挂着笑容,连眼底也浮现出一丝笑意,轻轻地对她说:“无论多脏臭的身体,里面的心总是漂亮的。”
容卿从他眼睛里看到一种真正“喜爱”的神色,他……是真的喜欢“心”,像喜爱一件小玩意。
变态又残暴。
她颤抖着,心止不住的狂跳:他这么残暴,这么厉害,一定就是日后血洗魔域的魔尊吧!
她想要再问他,却被他揽着腰抱起,足尖一点掠身而去。
容卿慌忙按住了头顶的重冠,只觉得头皮快要被拉扯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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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哪里?
容卿在快要昏过去之际,被丢了一张柔软的白虎皮上,她淋了好久的雨,被打湿的重冠压得抬不起头来,趴在虎皮上发抖喘息。
有人坐在她身边,手指慢慢地理着她缠绕在重冠上的发,一点点将重冠往下拆。
容卿侧头看见那张阴柔的脸,他垂着眼耐心得近乎温柔,容卿几乎要忘记雨中提着一颗颗心的他——他却突然握住剑轻轻一割。
重冠丁零当啷掉在虎皮上,她湿淋淋的黑发垂落下来,被割断了一截。
容卿的心差点不跳了,“你……”
她吃力地坐起身,看着重冠上自己的头发,再看短到肩膀下面一点点的断发,嘴唇在发抖,下意识地喃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可那话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在十二州断发只有两种意思:受刑、出家。
如今她连命都保不住了,居然还在意这一截头发?
面前人“嗯?”了一声,皱住眉说:“叽里咕噜地说什么酸话。”
容卿抬起眼看他,他就蹲坐在她眼前,离得这样近了容卿才看清——他头顶银灰的发中藏着一对断耳,被齐齐斩断的犬狼耳朵。
他的兽耳被斩断了?被谁斩断的?
可上一世,他救她的时候明明那对兽耳是完好无损的,怎么时间倒退十一个月,他的耳朵是断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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